待滾出幾十米的袁大山掙脫田英的擁抱,忍著劇烈的疼痛重新返回到沙梁上的當口,狡猾的土匪已經解開了棗紅馬的韁繩。他急忙找到瘦猴扔到雪窩裏的步槍,押上子彈,單臂舉槍瞄準時,疾馳而去的棗紅馬,剛巧被一座長滿紅柳的沙丘擋住。袁大山懊惱地放下步槍罵道,狗娘養的!狠狠踢一腳土匪的屍體,朝一步一滑正往沙梁上爬來的田英走過去。
田英說,土匪呢?
袁大山說,騎著棗紅馬跑了。
田英忽見袁大山的胸口一片紅,吃驚地撲過來說,大山,你受傷了!快,快讓我看看!待他脫了衣服,田英看了看說,還好,沒傷住骨頭。隨即把他的白襯衫撕得一條一條的包紮傷口。包好之後,袁大山來看田英的脖子。但見傷口二指來長,皮肉朝兩邊微微翻卷,露出一線白生生喉管,禁不住吸了口冷氣,心就哆嗦了一下,後怕地想:好險啊!就差那麼一點點兒,我袁大山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會兒的田英,已從緊張的氣氛裏,激動的情緒中擺脫出來,覺得脖子的傷口火辣辣地疼痛。她忍著,坐在皮大衣上讓袁大山包紮。她暗自算了算返回駐地的路程,撫摸著袁大山的傷口,再想一想沒完成的草圖繪製任務,猛地意識到沒了棗紅馬的嚴重性,傷心地自責道,都是為了我,你受了傷,還丟了棗紅馬!
袁大山一麵包紮傷口,一麵說,沒了棗紅馬算啥!要是沒了你,我袁大山也不活了!
田英忽閃著大眼說,你也不活了?
袁大山說,是啊!你是我的心,我的命!心沒了,命沒了,我還怎麼活?
田英聽了這話,心頭一熱,潸然淚下,叫了聲,大山!撲到他的懷裏。
袁大山緊緊地擁著她。良久,良久,又捧了她淚水橫流的麵頰,久久地,深深地凝視著。透過朦朧的淚眼,田英看到了一張父親般慈祥的麵孔,和一雙充滿渴望,燃燒著愛情之火的眼睛。望著望著,她終於閉上了眼,尖了紅紅的嘴唇,展開雙臂摟住了他的脖子,屁股慢慢地離開了皮大衣,最後跪在了雪地上。
晚霞在天山上燃燒,一隻鷹在他倆頭頂盤旋。袁大山先找到了手槍,然後搜盡了土匪身上的子彈,背著步槍,開始返回駐地。土匪騎走了棗紅馬,把掛在馬鞍上的幹糧也一起帶走了。他倆都是一整天沒吃東西了,雖說很餓,也很想歇一會兒,但必須抓緊時間盡快地多趕出一些路來。因為在趕路的過程中,有可能遇上黃羊,野兔,野驢什麼的,可以擊斃了烤一烤裝填饑腸轆轆的肚子。他倆翻越了幾道沙梁,夜色漸漸濃重,寒氣越發逼人。速度明顯地慢了下來。在沒膝蓋深的雪地裏,連續跋涉了兩天一夜的田英,雙腿漸漸地像灌滿了鉛一樣沉重起來。爬上一道沙梁時,她氣喘籲籲地說,大山,我們歇歇吧。
袁大山把步槍掛到了脖子上,蹲下身子說,來,我背你。
田英不忍,說,就歇一會兒。
袁大山說,聽話,上來!
田英咬著牙說,走吧,我還能堅持。
袁大山順手折斷一根雞蛋粗的梭梭,讓田英拄著,攙扶著繼續緩緩前行。上坡時,前麵的袁大山拉著她,後麵的田英拽著他的大衣。又走了一程,再也邁不動腿的田英躺在雪窩裏說,大山,你走吧,我真的走不動了!
袁大山說,來,我背你。
田英說,我瞌睡,讓我睡一會兒。
袁大山知道,這是過渡饑餓的緣故,拉她起來,說,不能睡的。來,我背你。
田英猶豫了一下,還是爬上了上去。
袁大山艱難地邁著步子。
田英漸漸迷糊起來。
袁大山叫道,哈密瓜,哈密瓜!
田英輕輕地嗯了一聲。
袁大山說,不能睡,要凍壞的。
待又翻越了幾道沙梁,傷口的疼痛和饑餓的折磨,使大汗淋漓的袁大山漸漸地走不動了。但剛剛停下來,饑餓和寒冷又讓他不停地哆嗦。睡意趁機襲來。他點著了兩堆火。他摟著田英坐在兩堆火之間,前胸、後背都烤得熱乎乎的。田英忽然叫道,大山!
袁大山說,睡吧,啊!
我想了,你走吧,你一個人是能回到駐地的!
說什麼傻話!你是哈密瓜,我能扔下你嗎?
不然的話,我們都會餓死的。
袁大山把她摟得更緊,說,能和你死在一起,也是我袁大山的福氣!
田英流下了眼淚,說,可我不願你死!你也不能死,你的任務還沒完成呢!
袁大山感動得熱淚盈眶,說,別胡思亂想了!睡吧,天亮了我背你走!
說著,自己也迷糊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天蒙蒙亮了。
醒來的袁大山輕輕地叫道,嗨,醒醒。天亮了,該上路了。
田英坐起來,兩人相互攙扶著上了路。他們在沒了膝蓋深的雪地裏,艱難而又執著的跋涉著。每當翻越沙梁時,都是手腳並用,一步一滑,實在上不去了,袁大山就借助匕首和半坡上的梭梭、紅柳,好不容易爬到頂上,再把中間是褲腰帶,兩頭拴著梭梭棒子的“繩子”扔給田英。田英抓住了,吃力地往上爬,袁大山拚命地拉,個個累得老牛一樣喘粗氣,才能上去。到了中午時分,田英一步也走不動了,躺在雪地裏說,大山,你走吧,我實在走不動了!
袁大山抹一把胡子眉毛上的霜花說,說什麼傻話!
田英說,大山,你過來。
袁大山挪了挪屁股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