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三人已追至隊首。月玉兒一路尋來,並未發現昨日將她佩劍收走的那名校官,心內萬分焦急,於是掉轉馬頭,複向隊尾尋去。
花城雨並駕於“虎首”夏穆身側,對其說道:“吳軍於追擊之中陣型已散,兵線頗長,現下首尾不能相連,真是反擊的大好時機。”
“‘豹首’花公子何以忙裏偷閑來至此處,難道將陛下吩咐的差事都辦好了?”夏穆見來人乃是花城雨,語中盡是輕蔑。
花城雨聞言滿麵羞愧,“在下無能,既未尋回破軍刃,又未說動吳王,實在有負聖上期許,罪不可赦。”
“哼,這兩件事雖然極難,但你若能辦成一件,便可消弭兵禍於無形,又何至今日之局。”夏穆雖是責備語氣,卻飽含無奈之情。
花城雨默然無語,捫心自問道:“我明明有機會可將慕容長歌帶至京城,卻偏偏縱虎歸山,方有今日之禍。一切罪責,莫非在我?”
眼見長江就在眼前,夏穆揚聲令道:“此處地形較窄,正是天賜我軍反擊之所,眾將士隨我回身迎敵,誓與吳軍決一死戰。”
眾人聞令齊齊勒馬,馬匹嘶鳴猶如戰號,和著一片喊殺之聲,經久而不絕,令人不由地熱血澎湃。虎營士卒每三百人結為一隊,布作“虎噬”陣型,一共十八陣,分作兩列,對稱而金鱗雁翅一般漸次散開於道路之中,擁塞左右,阻絕來往,背水臨敵,有進無退,千柄戰刀一時出鞘,森然殺氣令人齒寒。
“這便是虎營,我朝常勝之師,不過是身處其中,所感威勢便已不下於對陣一絕頂高手,倘若與之正麵為敵,不知又是何等情形。”花城雨於心內暗暗歎道。
“敵軍人數雖眾,但已勢如散沙,不足為懼,陸續而來,與送死無異。”夏穆手持巨劍“虎將”,一催戰馬,來至戰陣最前,怒吼一聲,慷慨言道,“我軍折損近半,方拖垮敵軍陣型,死傷無數,才掙得一線生機,此時若不將敵軍殺個片甲不留,又該如何告慰同袍在天之靈。”夏穆言罷將巨劍舉過頭頂,虎營眾將士亦隨之揚刀,齊聲呼喝:“殺盡吳軍,片甲不留!殺盡吳軍,片甲不留!……”
月玉兒於陣中走了一圈,依舊未有所獲,此時回至眾人身邊,仍舊心事滿懷,靜默不語,唯有一臉沮喪明白可見。
“小姑娘尋劍未得,難免心情低落,隻是如今身處險境,還須振奮精神才是。”沈夢溪道。
“明冰刃乃是水閣鎮派之寶,素為曆任閣主佩劍,家師許我隨身攜帶,已是破例,不想我竟不慎遺失,全然將其信任辜負。”月玉兒自責道,“犯下這等大過,晚輩愧對師門,今日縱然身死於此,隻怕也難贖其罪。”
“混帳。”沈夢溪喝道,“人之一死,萬事皆休,劍在人亡,門派焉存。你身當重責,若真看重師門之恩,怎能如此輕言生死。”
花城雨從旁勸道:“月姑娘切莫急躁。若是明冰刃被吳軍奪去,早晚必至慕容長歌之手,既知如此,又何愁無計奪回。”
於眾人說話之時,吳軍先鋒已至陣前,千餘騎一字長蛇,直撲而來,卻被三層“虎噬”戰陣斷作數截,彼此不得相顧,漸被蠶食殆盡,而虎營損失兵力極少,被衝開缺口之處也及時得以填補。
花城雨於陣後觀戰,見此情景,不禁露出一絲喜色,“依此戰法,或許真能取勝。”
吳軍鐵騎陸續而來,源源不絕,數量越來越多,已超乎先前預料。花城雨心內奇道:“據我所知,吳軍兵強馬壯確是不假,但其中戰船較少,如何能將如此大軍運過長江?”
於吳軍不斷衝擊之下,虎營前八道陣線已被先後突破,鐵騎直奔陣尾,來至花城雨等人麵前。花城雨等於是與吳軍殺作一團,力保最後一陣不失。兩軍由是短兵相接,混戰一處,廝殺凶狠,緊張局勢不容稍作喘息。夏穆一柄巨劍威風凜凜,力劈猛砍,猶如餓虎撲食,直令吳軍士卒肝膽俱裂,無人敢與之正麵為敵。月玉兒此刻氣力不濟,一柄長刀僅能自保,多虧沈夢溪從旁相助,倒也未遇危險。而花城雨則一味躲避遊走,全力護著懷中李小紅,饒是如此,仍數次不得不出槍應戰,幾度刺落敵軍騎手,血濺長衫之上。
“那是什麼?”月玉兒驚聲叫道。
花城雨依其所指向南望去,隻見江麵之上千帆自上遊而來,順風順水,片刻間已泊船於瓜州。吳軍無數兵馬落船登岸,直奔眾人所在,無須多久,便能加入戰局。屆時虎營將會腹背受敵,加之兵力極少,勢必全軍覆沒。
“虎首”夏穆也瞧見了江上來敵,驚慌神色自眼中一閃而過,果斷下令道:“虎營眾人聽令,速速退入東側山林之中,不得戀戰,入林之後棄馬徒步,於山頂之處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