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姑娘,小紅姑娘……”花城雨見懷中李小紅突然昏厥,一連了喚數聲,皆無應答,情急之中不由地鬆了手中韁繩,致使胯下坐騎亂中錯步,恰巧撞上一旁吳軍戰馬。馬上騎兵揮刀而至,迫使花城雨急忙仰身躲閃,而其順勢擊出一掌,將那吳軍騎手打落馬下。
花城雨憂心李小紅安危,急於脫離戰場,無奈身後吳兵源源不斷,為避衝擊之勢,隻得一路南行,憑借一身絕世武學,於亂軍中來往穿行。
“是月姑娘。”花城雨見前方不遠有人深陷重圍,依其身影而辨當是月玉兒無疑,於是立時催馬向前,闖入戰局之中。
月玉兒擎了一柄偃月長刀置身戰陣正中,來往鐵騎貼身掠過,四麵受敵,刀鋒近在咫尺,幾度險些喪命。此外不時有箭雨從天而降,月玉兒雖未受傷,但其所乘馬匹卻頻頻中箭,狂躁暴動時幾乎將月玉兒掀下馬背,此刻已經奄奄一息,眼看即將倒地不起。月玉兒於是冒險奪馬,故意將後背破綻賣出,引吳軍騎兵偷襲,與其擦身之際佯裝落馬,實則藏於對手馬腹之下,趁機翻身而起,奪下坐騎。月玉兒尚未坐穩,又有兩騎自左右飛馳而過,慌忙之中閃躲不及,右臂中刀,頭上發帶亦被斬落,青絲縷縷飄於空中,斷者沒入飛塵,落定沙場。月玉兒匆匆穩住身形,猛地一勒韁繩,胯下坐騎驟然直立而起,手中大刀揮出,一記回頭望月,將將趕及,斬下頭顱兩顆,頸斷處鮮血噴湧,盡灑在秀發之上。待月玉兒收刀之時,已是散發披肩,血水順著發絲緩緩滴落,形容可怖之處,嚇得吳軍兵將一時不敢上前。
花城雨此時策馬趕至,卻被吳軍發現在先,鐵騎自四麵而來,漸成合圍之勢。花城雨本就手無寸鐵,懷中還抱著昏迷不醒的李小紅,縱然武功再強,也無法與迎麵長槍、過耳勁矢針鋒相對,隻得催馬躲避。奈何吳軍人多勢重,連番進攻之下,花城雨漸被逼退,眼看月玉兒於陣中孤身奮戰,岌岌可危,心內焦急,卻是無能為力。
月玉兒此刻氣力已竭,長刀拖地,忽被一支飛箭射中肩頭,身形一晃,險些墜馬,四麵又有數騎先後奔來,霍霍刀光之下,月玉兒輕歎一聲,自知難逃此劫。
忽然一道劍光擦身而過,月玉兒見來人淩空飛旋,寒星霰落,來往自如,遊刃有餘,一時之間吳軍騎手紛紛中劍,斃命落馬。
“花公子!”月玉兒認出來人衣衫,驚道。
“難道老夫穿了這麼一身衣裳便成了毛頭小子不成?怎麼人人錯認,連你這小姑娘也識不出來?”來人回過身來,正是沈夢溪無疑。其兩鬢依舊華發層次,容貌卻格外俊朗,換了一身華服,已不似初識之時那般邋遢潦倒,反倒多了幾分風流儒雅,玉樹臨風。
月玉兒直看得目瞪口呆,“前輩真的依了小紅妹妹之計,剃掉了長須?”
沈夢溪摸了摸下巴,笑道:“長須雖可剪去,韶華不可重來,老夫年邁至此,還做些表麵文章,倒讓小姑娘見笑了。”
“前輩所說確是笑言不假。”月玉兒答道,“詞雲:‘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發唱黃雞。’似前輩這等高人,哪裏有自甘老弱的道理。”
“小姑娘說的不錯,蘇大胡子向來超脫,於年邁之時,一身少年狂氣未變,老夫也當效仿一二。”沈夢溪說來連出數劍,將再度來襲的十餘名吳軍騎兵刺落馬下。“此地不是說話之處,小姑娘,你且隨我來。”沈夢溪奪了一匹戰馬,看準花城雨所在,一抖韁繩,徑直衝了過去。
月玉兒見沈夢溪勢不可擋,立時將吳軍包圍衝開一個破口,便策馬跟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奔至花城雨身側。花城雨接過沈夢溪順手奪來的一柄長槍,一掌斷去槍頭,將之用作長棍,與沈、月二人合力,自一片吳軍之中突圍而出,繼續向南前行。
沈夢溪見花城雨折槍為棍,不禁笑罵道:“好你個臭小子,當真青出於藍,老夫自認迂腐,卻也比不上你。你於戰場之上不使銳器,一心唯恐傷人性命,卻不知別人是否也能如此待你。”
花城雨麵露慚愧之色,“吳軍雖聽命於慕容長歌,卻也是我成燕之子民,徒兒心內不忍,實在難下殺手。”
沈夢溪聞言嗤之以鼻,“為師當年也有如此想法,曾幾度險些喪命於戰亂之中,並連累了明道書院數餘同門性命,如今想來,悔之晚矣。現下你不殺人,人便殺你,如此生死相搏之際,豈容你自矜名節,心存僥幸。”
“徒兒隻是……”花城雨一時不知如何辨白,垂首囁嚅。
“罷了,你也隻是出於本心而已。”沈夢溪忽然縱聲大笑,“有趣,有趣,老夫倒要看你在這亂世之中能夠獨善其身到幾時。”
月玉兒聞言一臉嫌棄,“好了,好了,知道花公子是你的得意門生,大可不必如此誇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