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
我依然在銀雪公司的格子間裏每月每周每天地做著銷售計劃,成本報表,分析著市場動態,繪製著直方圖、餅圖和折線圖。周末,約見不同的男人,相親或者見網友,相親的男人,都是親戚朋友同事給介紹的,從清華的研究生到政府公務員到企業職工、個體戶,什麼層次的都有,有趣的是,他們的長相和年齡往往與層次成反比,連差強人意都很困難;網友就更是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一應俱全,其實就是個消遣,順便碰個運氣,但運氣真的不是人人都能碰得上的,所以,也就很少有見過兩麵或者聯係超過三個月的。
我已經三十一歲了。我的婚姻大事成了母親的心病。母親因為住院費的事,一直覺得虧欠我,便托大嫂多上心,大嫂一方麵是給母親的麵子,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覺得家裏有這麼個大齡小姑子,礙事。因此,對於相親的事,我來者不拒,盡管並不抱什麼希望。幾次未果之後,大嫂便漸漸失去耐心,言語中頗有微詞。我也隻當做沒聽見,由她發泄好了。大哥知道齊誌遠的事,曾私下問我,是不是還在等他。我隻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我和齊誌遠之間,在我去林立南公寓的那晚就已經永遠地結束了,無論後麵發了什麼,都不過是上下級之間的情份。我很慶幸,自己在那個時候做出的選擇,因為親眼目睹了,想要走近他身邊的其他女孩子的下場,林立南不會讓任何人,踏進自己的後花園。她曾經無限得意地問我,知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為什麼一直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幹得比驢多,吃的比豬差?隻有一個原因:不懂擇木而棲,不識抬舉。我知道她還算看得起我,一心想把我拉進她的隊伍裏,但因為打心底裏厭惡她的為人,對她的屢次示好,我都裝傻充愣,無動於衷。我猜齊誌遠也應該是看透了的,但作為她曾經的裙下之臣,想要擺脫她的控製容易,但和她徹底翻臉,似乎也不太可能。
2006年,銀雪公司開始把目光投向資本市場,籌劃上市。在這樣一個大前提下,公司現有管理人員的素質明顯成為一塊短板。與此同時,職業經理人的概念被炒得風聲水起,許多傳統民營企業都不惜重金放手一試。善於接受新生事物的嶽啟凡自然也不甘落後,公司一下子從北京聘請了四位經營總監,其中包括田靜,一個28歲的女孩,mba。空降兵的到來,徹底粉碎了我們這些地麵遊擊隊員晉升的美夢,雖然我們已經在這裏兢兢業業地工作了6年。當時,這件事在公司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和我一起公司的其他人,因為看不到希望,放出風來,要集體辭職。嶽不凡為安撫人心,特意從北京聘請了一個谘詢公司,耗時半年,為每個人訂製了一份完整的職業生涯規劃,在這個充滿誘惑的大餅麵前,沒有人能拒絕。
田靜是個性格開朗的女孩,身材瘦小,五官平平,臉上還有少量雀斑,怎麼看都不像內蒙人。她的出現很快引起了齊誌遠的注意,彼時他已經成為公司四大副總之一。因此,擇偶條件,也明顯上升了不隻一個檔次,田靜的高知身份,正中下懷。
郎有情,妾有意,原本美事一樁。可背後那隻看不見的黑手,操控著她的爪牙,處處給這個涉世未深,滿腦子書生氣的女孩下絆子,弄得她首尾難顧,情況百出,不到一年,嶽不凡就明顯對她失去了耐心,而一向看重個人能力的齊誌遠也是興致大減,不鹹不淡,離開成了她唯一的選擇。諷剌的是,臨走時,我們的林副與伊深情相擁,執手相看淚眼,幾度凝噎,場麵感人至深,最後還親自安排司機送她去機場。在伊的心中,林應該是銀雪讓她感到最溫暖的人吧,像我當年一樣!
四年裏,我的老同學鈴子,依然和從前一樣,有事沒事地跟我煲著電話粥,一有機會就跑過來拉著我去逛街,慷慨地請我吃大餐,沒辦法,誰讓她閑呢!不知是她命裏旺夫還是她老公確實能幹,沒幾年工夫已經混成了廠裏最年輕的技術專家,可謂前途無量,鈴子自然是妻憑夫貴,直接調到車間辦公室當起了核算員,好歹也算是藍領變白領。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兩人結婚五六年,一直沒孩子。“也不知是我的地不行,還是他的種子不行,反正牛都快累死了,種子就是不發芽!”一提起這事,鈴子總是一臉的沮喪。“沒去醫院檢查一下,看看倒底是誰的問題?現在醫療技術這麼發達,總會有辦法的!”我安慰道。“我提過好幾次了,他總說沒時間,還反過來勸我,要趁年輕好好享受生活,孩子的事著什麼急,該有的時候自然會有的!我還能說什麼,他那麼大人,我總不能死拉活拽地拖著他去吧。”“噢,那就順其自然唄。我看你現在也挺好的嘛,想去哪說走就走,要是有個拖油瓶,哪有那麼自由啊。”“大小姐,我快三十了,就算我不急,我媽都坐不住了。我們家的老街坊,見我一次問我媽一次,害得我逢年過節回娘家就跟做賊似的,生怕見到熟人。那滋味你說你也不懂!”她無奈地搖搖頭。我笑了笑,沒有接她的話。事實上,我怎麼會不懂呢,我的情況也不比她好到哪去,隻不過別人問的是她的孩子,而我則是丈夫。想想都覺得不可思意,這兩個尚未出現在的人,竟成了我們最大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