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初十,皇帝漸漸消了氣,铩羽而歸的周子騫正式銷了假,準備重新入朝。天微明,周子騫在大門口巧遇牽馬出來的周子商,關於正月初五花燈節上的尷尬收尾,他始終沒有做出任何解釋,周子商也沒有無趣地追問,於是周子騫對於仿佛重新認識的親弟弟,再次憑生出了許多好感。
“子商,要去哪?”周子騫主動下轎問候,態度和氣。
周子商還是一如往常謙卑地行了一禮,之後才恭謹回道:“回大哥,父親準我去軍營看看,跟著前輩們學習怎麼練兵。”
“哦,那便不順路了。對了,你幾時回去塞北?”
“就這一兩天。”
“這麼快?”
周子商點點頭,低垂的目光裏有些許苦澀的笑意,年年如此時候,不過沒人注意罷了。
“那等我晚間回來一起聚聚,權當給你送行。”
“不知是在柏鬆齋,還是?……”
“去你那吧。”周子騫狀似不經意回道,他知道按照周家家規,庶子不能隨便進入嫡係所在的正堂,這種不必要的麻煩,能免則免。
“子商恭候大哥。”
周子商再行一禮,永遠都是一副長幼有序的模樣,二人之間的生疏在這一刻又分外明顯起來。趁著氣氛沒有僵冷,周子騫也不多做逗留,又寒暄兩句後便上轎離去。周子商神色凝重地盯著哥哥的馬乘漸行漸遠,片刻無奈地輕歎一聲,本是同根生,為何可以這樣的不熟悉。
距離上朝還有些富餘的時間,早到的寧王父子坐在偏殿主位處休憩,一群老臣分列兩側,各自窸窸窣窣交談著,接著便有人說起了年前屢次被皇帝拒之門外的周少將。偏巧此時周子騫帶著一身寒氣從門外進來,室內討論聲戛然而止,靜得尷尬。
“周少將早。”寧王端起桌上茶碗,笑容文雅自在。
周子騫沒有回應,顧自擇了個角落坐定,不吭一聲。文武百官麵麵相覷,接著便相繼起身告辭,經過周子騫的身邊時,大多低著頭匆匆離去,僅有個別的低聲與他打了招呼。原本濟濟一堂的室內,終於隻剩下寧王父子和周子騫三人,空氣瞬間凝滯,劍拔弩張。
“聽聞前幾天的花燈節熱鬧非凡,少將玩的可還盡興?”也許是為了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尷尬氛圍,寧王突然聊起了尋常的話題。
哪知周子騫毫不領情,謊稱道:“未曾去過,不知道。”
“哦?聽我家下人回來說,看見趙小姐和一位公子同遊,原來那人不是你。”
“我不喜歡熱鬧。”周子騫目不斜視,態度生冷倨傲。
原本就是空穴來風的話題,還以為會就此夭折,哪知一向慎重寡言的寧王,突然對下人們的閑言碎語來了興趣,緊追不放道:“少將難道不介意?”
“不介意。”
寧王的嘴角浮起一絲古怪的笑意:“既然周少將不喜歡熱鬧,十五的花燈節,不如鶴瑾去邀請趙小姐同遊吧?”
一向波瀾不驚的沈鶴瑾竟也會慌張,因為不知寧王的提議是真是假,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抬眼去看周子騫,陰沉的臉上終是浮現出了慍怒的神色。
反倒是寧王仿佛突然失去了察言觀色的能力,繼續問著可以激怒對方的話題:“你和趙小姐的婚事是否出了什麼變故?聽下人們說趙府將已經貼好的喜字,又撤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