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幽穀風光(1 / 1)

一、幽穀風光

三月的春風吹進山穀,新抽芽的柳枝快活地搖曳著。明淨的水麵泛著層層漣漪,一圈圈向遠方散開,如同少女的百褶裙。淡淡花香從遠處飄來,彌漫山穀,在一片薄霧迷蒙之中,如處仙境。山坡上開著一種不知名的紅花,鮮血般明麗,紅霞般燦爛,如一片赤誠之心傲立天地。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穀。自雲良家子,零落依草木……”

師父又在吟誦這首詩了。每到春暖花開的三月,她總是這樣獨立湖畔,眺望蒼穹,嬌美的聲音帶著一絲淒楚。整個世界似乎都不存在了,她的心飛得很遠,很遠……

我是個孤兒,由師父一手帶大。師父冷冰冰的,很少說話。偶爾開口,也是忿忿地自語:“世上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我們長年累月住在幽穀——這是師父起的名字,她自稱“幽穀客”。我也曾問過師父,為何取這樣的名字。師父哀怨地看了我一眼,歎了一口氣,良久才說:“婉兒,你不懂。我希望你永遠不要懂。”

繁星當空的夜晚,旭日初升的清晨,無數個日日夜夜,我心中的疑惑一直折磨著我。我父母是誰?為什麼要遺棄我?……

黑玫瑰嘶叫著,似乎在安慰我。我不敢去問師父,隻是對著空曠的山穀大喊:“我恨我爹!我恨我娘!”空穀回聲,傳達著一個少女的無助。

不經意間轉過頭,卻見師父站在我身後,眼中似有淚光。她見了我,馬上將目光移向別處。

十四歲那年,師父命我蒙上麵紗。

“婉兒,你發誓,所有見過你容貌的男子,你要麼殺了他,要麼嫁給他。如果你違背誓言,師父就立刻自盡。”我懷著疑惑發了誓。

師父開始教我武功。原來她武功如此高深莫測,我用心學著,進益不少。兩年後,師父教我各種身法步法,還有發射毒箭的竅門。

我很快厭倦了這些簡單的招式,向師父求取更高的武功。師父不以為然,道:“你現在的武功,已經可以殺人了。師父沒有別的功夫教你。”

看來師父有私心,不肯傾囊相授。我打定主意偷偷地學。

我發現師父總是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兩三個時辰不出來。出來之後,屋子混亂不堪,我要花很多時間收拾。那天,我按捺不住好奇心,躲在窗戶邊偷窺。

真是奇怪,大白天的,屋子裏卻點了很多蠟燭。師父的臉在燭光之下更添一層朦朧美,但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令人不敢親近。隻見她深吸一口氣,凝神聚力,隔空一掌向遠處一根蠟燭擊去,燭火應風而熄,燭身也整齊地斷為兩截。所有蠟燭都熄滅了。我暗暗吃驚——原來師父會這麼厲害的功夫!可惜她卻不肯教我。

正準備離開,突聽得師父幽幽長歎,似有啜泣之聲。她以手托臉,麵色蒼白。

“這是你教我的,我始終不曾忘記。可是你呢,可有想起我,想起婉兒?”

“你”是誰?難道是師父的師父?我正納罕,卻見師父憤怒地站起,將桌子一掀,對著空中大喊:“哼,你還會想起我來嗎?你這個沒良心的人……十幾年了,我居然還對你抱有幻想,我真是太傻了!”她一邊喊,一邊將房中的擺設全砸在地上,乒乒乓乓地作響。

直到沒東西可砸時,她才平靜下來,恢複了往常冷冷的樣子,緩步走出房。

“婉兒。”

我趕緊來到師父身邊。

“你去把房間整理一下,明天我們出去買點東西回來。”

我像往常一樣手忙腳亂地整理著。隻是,這一次,我明白了房間淩亂的原因。

大街上很熱鬧,師父卻盡領著我往僻靜處走。一群孩子在街角嬉戲,歡聲笑語將我的目光吸引過去,再也不願離開。

“婉兒。”師父嚴厲地叫了一聲。

我趕緊收回目光,低頭跟著師父來到一家小酒館。旁邊桌上坐著幾個大漢,虯髯滿麵,大碗喝酒。一個人轉頭,見了師父,卻露出十分驚恐的神色來,推了推同伴。霎時間,那幾個大漢便像被定身了,一動不動,牙齒卻在打顫。

“修羅刀……你……”一個大漢哆哆嗦嗦地蹦出這幾個字。

“婉兒。”

我從師父身後走出,射出三支毒箭。

黑色的血從他們喉頭流出。我木然地跟著師父離開酒館。她也蒙上了麵紗。

“師父,修羅刀是什麼?”

“以後不許再提這三個字。”師父的眼光如利刃。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