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話,說出來就無可挽回。許多話,說出口始知多麼傷人。
姚麥禮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平靜到冷漠的臉,覺得無比憤怒、委屈、傷心又灰心。他知道他犯了錯,可是為什麼要就此抹殺他的一切?!
他們即將攜手歸國,有全新的人生和前程,他的腦中有過那麼多的暢想和圖畫,他想著要如何將她介紹給他的家人和朋友,想著在大家的起哄聲中擁她起舞……
是,他不該喝多後任自己繼續放縱,雖然他以前一向這樣自我,雖然他壓力很大需要放鬆,雖然他認為這種純潔的肢體碰觸算不得什麼事故。
但單純審慎的單映童接受不了,那他就是錯了。
可是,他從未如此傾心傾力地寶貝一個人,卻被她這般無情否決,那麼他那麼多克製、那麼多付出又算什麼?!
後來的姚麥禮再度回首這段日子,終是捂著腦袋承認,突如其來的責任和驟然膨脹的野心讓他忽視了太多事情,是他處理的不妥。
然而此刻的姚麥禮卻是咬牙切齒地低吼:“單、映、童!”
單映童被他吼得一顫,她抬眸看他,他像是一隻被踩了痛腳的刺蝟,眼睛通紅,灼灼地閃著怒火。
姚麥禮吼:“我再說一遍!我跟她什麼都沒有!我他媽的要是對她有想法,我犯得上等到今天,還送到你眼前嗎?!我什麼酒量你還不知道嗎?!我他媽的喝成那樣,又、又哪來的行為能力!!”
單映童側過頭去,無動於衷地說:“誰都會這麼說。”
姚麥禮氣得直抖,聲音拔高:“你對我……連這點信任都沒有?!我是這樣下流又沒膽的人嗎?!!你不信我?!”
單映童轉頭抬眼看他,目光直接有力、毫不退縮。
二人眼神長久對持,終於是姚麥禮在她冰涼的目光中,敗下陣來。那些怒火、不甘、委屈、焦躁紛紛平靜,或者說是冷凝了下來。
他趔趄地退了一步,頓覺手腳酸軟無力,一直緊繃著神經等著她,他此時才覺得累,從內往外,徹頭徹腳的累。
屋子裏窒人的靜默持續了良久,他才輕聲喃喃:“原來你不信我……”
他甚至想笑,“你……一直不信我。”
剖開了心去疼愛寵愛的人,用冷漠的姿態無情地質疑自己的品格,還有什麼更傷人的。
哦,還是有的,那就是你委屈自己、傾其所有地去討好她,她卻說,她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折磨。
姚麥禮的自尊與驕傲受到了輕賤,他的心意與感情被狠狠糟蹋了,他的脾氣衝上來,恨不得砸掉這屋子!
卻隻是攥緊了,再攥緊了拳頭,牙根緊咬到有隱隱的血腥味。
因為他錯在先。
他還是說:“童童,我錯了。”姿態如此卑微,“我再也不喝酒了。你原諒我,好不好?別說氣話,你說你怎麼能解氣,怎麼樣都行。別說氣話,好不好?”
單映童寧願他發怒,寧願他大吼,可是這樣卑微姚麥禮讓她受不了。
她僵坐在椅子上,死死地攥著椅背,強製自己回想昨天早上的畫麵,她逼迫著自己,睜大眼睛看清楚這畫麵,一遍又一遍。
她看著咫尺之外的姚麥禮,他的悔恨與傷心如此之鮮明,她知道,他已經到了極限。
這個驕傲的大少爺,彎折著他金貴的脖頸,已到了極限。
單映童忽然升起一種荒謬的想法,這一刻,他們兩個人在這裏,便是一場你死我活的廝殺——總有一個人要死,一個人活。
此刻的寂坐,讓她恍然間像是回到了斯特拉斯堡空曠的機場裏,她一個人坐在那裏,將所有的事情反反複複地想來想去,終於絕望。
單映童站了起來,她走到姚麥禮麵前,仔細看他依舊漂亮得驚人的眉眼,心頭尖銳的疼痛刺得她喘不過氣來。看見他青筋暴露的拳頭,她甚至忍不住伸手去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