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他時,我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孩,十六七的年華,怎就邂逅了這一生都糾緾不清的牽掛。
那年杏花雨下,我和鄰家的幾位姐妹去了山上的佛影寺燒香,祈禱菩薩能為我們結一段善緣,賜一個良人,安穩的過完這一生。
偏生心願簡單去生不能如願,隻是我現在還不知道這大門外便是我此生不能如了願的人,我們說說笑笑的出了佛影寺,約好一起去看那玉麵山上的杏花雨,這季節的杏花開得正好,我就看得一縷白衣站在花雨下纖長的手指撚了一片花瓣在手中細細的把玩。
生得清秀絕倫的五官竟讓我這洛城第一美人也紅了臉,這麼好看的人似乎本來不屬於這世間,好像再走近一步便是褻瀆了這杏花下的仙人。他好像也感覺到我在看他,回眸一笑的樣子就這樣住進了我的心裏,再也忘不了。
他徑直的走向我,眼角含笑。
“這洛城的第一美人果然是名不虛傳。”
“是嗎,倒是還不及公子一半。”
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心裏有幾分得意,畢竟我這美麗皮囊卻是人間絕色了。
他聽得我的回答笑彎了眉眼
“那姑娘可願小生做你的良人。”
他竟這般直白的對一個第一次見麵的女子說了這樣認真的話,我突然有些生氣。
“公子是否對所有女子都說過同樣的話,我禾依不是那樣隨便的人。”
“禾依,這名字真好聽,”
他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質問,重複著我的名字,我在一眾姐妹麵前羞紅了臉,怒氣衝衝的離開了這本是愉快的賞花之地,離得很遠好像還聽得他在後麵喊我
“禾依,記得你的良人一定是我,小生蘇慕白。”
此後的日子裏,我的生命裏便多了一個叫蘇慕白的絕色美男。
整個洛城的人都知道他喜歡我,他會給我買女子珍愛的首飾,會寫我喜愛的詩句,會帶我看煙花放風箏,隻要我有半點不願意,他便纏在我左右撒嬌乞憐。像個孩子般,誰叫他生的那樣好看,我竟不忍拒絕了他的真心,
我深知我不能動情,但卻還是對他動了心。
但是我不敢讓他知道,這一切就是命,我一出生便就不能是平凡的,我知道我這一世都隻能是個傀儡,我隻想跟他在一起得到片刻的安寧,隻是自私這一次便好。
他喚我,“禾依。”
我在他的懷裏低聲啜泣。
他心疼的捧起我的臉,像是捧起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我望進他的眼,滿滿的都是情深。
“禾依,相信我,我會給你幸福。”
“嗯,”
我在他的懷裏點頭,騙得了他,卻騙不了自己,終有一天我還是會離開的,就像當初娘離開我一樣。而我隻能自欺欺人。
這一天,還是來了。而且來得那樣快。三個月後
當我披著大紅嫁衣被媒婆領出府的時候,他還是來了,麵對麵的我們,隔著蓋頭他看不到我的眼,早已淚流滿麵。
不知道是怎樣一種表情,他最後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一定要幸福。”
聽不出喜怒,隻道他已被我傷透了心。我上了花驕,心裏疼得像刀紮一樣,如果我不是禾依,我隻是個普通的女子,那我一定會幸福。可惜我不是,所以我的出生就注定是個悲劇。
洞房花燭,本是極好的時光,卻充滿了諷刺。我沒有見過我現在的相公,因為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君,我從出生那天起便知道,我這一生相守的男人便是他,卻是在遇到蘇慕白之後。
嘭!
門被粗暴的踹開,帶著深沉的怒意。沒有人通報,但我知道是我夫君,高高在上的王。
我不害怕,因為沒有愛。
“你就是那洛城第一美人?”
他的聲音極是好聽,口氣裏卻滿滿的都是鄙夷。
我也便當聽不出來。
“都是虛名,皮囊而已,我倒寧願這副皮囊被別人生了去。”
如果不是這副美貌我現在已經和我愛的人歸隱山林了,如果不是這副美貌我又怎麼會入了這宮城圍牆。
“好,很好。從今天起你便呆在這露月宮哪裏也不要去了。”
他說話間,我聽不出喜怒,但是我能聽出他是想將我軟禁在這宮裏。
這也遂了我的願,我愛的人不是他,也不會是他。也落得個耳根清靜。至少不用麵對那些個善妒的妃嬪。在後來的許多日子裏,我果然沒有見到過那個素未謀麵的相公,但是我卻越來越想念那杏花雨下清冷的白衣,不知道他現在過的好不好。
我偶爾也會去禦花園裏逛逛,隻是一個人夜深人靜的時候,有時我會聽到幾個掌燈的宮女的閑言碎語。說
“這新迎的娘娘雖是洛城的第一美人,貌若皎月,但卻一直被陛下幽禁在那華麗的露月宮裏,未被打入冷宮,卻跟冷宮沒了兩樣。”
而我在花兒深處失了笑。
世人又怎會懂我,我自是對不起那人。就算今生不能結成良緣,我也想保全了我這身子,以後到了地下也好有個交代。
可是這世上就是有太多事不能如願,你越是想圓滿,它便越是殘缺的厲害。夜靜的可怖,我突然感覺後背發涼,想必是夜深了,我得回那華麗的宮殿了。剛一回頭便撞進了一個溫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