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出門,一去就是一整天,等到他的電話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她下樓,上車,車子載著他們朝魏家老宅而去。
她沉默著,沒有去問這一天他去做了些什麼事情。她此刻的心情,讓她連想都懶得去想。
在房地產開發如火如荼的年代,但凡都市裏有一塊好地,都會被開發商看中,而後加以利用。魏德勝早在很多年前,就有了先見之明。魏家大宅方圓幾裏的地都被他永久買下了。這才得以保留這都市中難得的鬧中取靜的一塊樂土。
這條通往魏家大宅的路,數年未變。若真說有什麼不同,也僅僅隻是每次她來,那兩旁的樹木因為四季的更替而展現出不同的麵貌吧。
此時正是盛夏,樹枝生長繁盛,傘狀的樹冠上綠瑩瑩的樹葉被陽光炙烤一天之後,讓這林間小道滿溢著沁人的自然清香。
太陽在這種時節總是下山得很晚,寬大的柏油馬路上無法找到其他馳騁車輛的身影。這條路上,唯一的一輛車上坐著的兩個人,此時卻是心情迥異。
陳菲一路都陷在自己的思緒裏,相較於魏呈,自己的公公要精明銳利上許多。
這些日子下來,她已經知道,魏呈對於自己的失憶是將信將疑,她的謊言尚且不能騙過他,那麼以公公多年的閱曆,怕是輕易就能抓到她的馬腳吧。
這場戲,她開了個頭,便不想中途放棄,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要演下去。
山林裏的溫度比高熱的鋼筋水泥都市,明顯要低了幾度。她開了車窗,麵朝外,一陣清風迎麵而來。
公公將手中的權力之杖交到她手中的時候,給的理由是他的身體欠佳。她一直懷疑,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過著半隱居生活的他,活到一百歲都不成問題,哪會有什麼健康問題的困擾。
巧合的是,此時此刻,她也托了個失憶的辭,想要把身上那本該屬於身旁這個男人的責任交回到他的手中。竟然有餘力去幫其他女人解決問題,為什麼不能把本該屬於他的重擔,從她這個妻子手中接過去呢?
“在想什麼?”
“沒什麼。”她淡淡的聲音響起,就如同這過境的風一般輕盈。她當然不會告訴他,此刻她心中的算計,心中悲哀的想著,他們似乎一直在猜測對方的心,誰也不願意將真實的自己攤放在對方的麵前。這樣沒有營養的對話,在其他夫妻間會不會存在她不知道。她隻知道,她感覺這互相猜心的生活有些累了。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這樣堅持多久。也許等這出戲落幕,她會找到自己要的結果的。
車子駛進那條門前的甬道,白色老宅子已經出現在眼前。
很意外的,來為她開車門的不是那些宅子裏的老仆人,竟然是多時未見的魏顯。
“堂嫂,很久不見了。”他迎上去,給了她一個熱烈的美國式的擁抱。想來是在國外呆的這幾年,把他徹底的洋化了。
她被魏顯抱在懷裏時,還不忘去看車子另一端的魏呈。這是一種討厭的習慣,目光總是不自覺的跟隨他的身影。
他站在車前,身子半倚在車身上,好整以暇的看著眼前這對熱烈敘舊的男女。
陳菲的心有些恨了,看見自己的妻子被其他男人抱在懷裏,他就是那樣一副表情嗎?真夠無所謂的。她突然趙雅如,心中閃過一陣刺痛,如果換做是她,他大概就不會是這樣一副尊容了吧。
“你怎麼會在這裏?”魏呈開口,語調一徑的溫和。目光卻散散的落在自己堂弟摟住自己妻子的那雙手臂上。
“我剛回國啊,宅子裏給我電話說你們今天會回來,我便早早就來了。”魏顯鬆開了手,轉而一臉笑意的看向自己的堂哥。也不知他是真的神經過於大條,還是擅於應對之技,硬是把魏呈眼底的那幾分不悅給生生忽略了過去。
“好了,別站在門口,進去吧。”魏呈說完,不動聲色的走了過來,將陳菲拉到他的身邊。力道有些大,讓她的手腕都有些疼痛感。“我想菲菲有些累了。”
聽見他喊自己名字時刻意摻雜進去的柔情。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邊的魏顯,手上的力道說明了他起伏的情緒,心中對於他的不悅並不是完全不知來處的,隻是,她已經不敢再亂猜了。結婚伊始,他和她一同出席一個不得不攜手同往的酒會,當有人來邀請她跳舞,那時的他也曾在旁人麵前表現出過這種極具占有性的神態,當時她欣喜的以為他是吃醋,結果事後,他隻淡淡的說了一句,他不想留給別人他們夫妻不恩愛的印象。
假的,統統都是假的,她的婚姻是假的,她人前的幸福也是假的。心中頓時湧上巨大的悲哀感。剛剛還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現在又何必來這麼一出呢。
他魏呈的舞台還真是隨處不在啊,用得著在自己親戚麵前也裝得這麼深情款款嗎?她都替他覺得累。比她這個騙子更累。
“聽說你受了傷,不記得一些事情了是嗎?”三人拾階而上的時候,魏顯試探性的問到。“不會連我也不記得了吧?”
心情沉到穀底的陳菲突然腦子裏迸出惡劣的念頭,她很想看他,到底可以把這虛假的戲劇演到什麼程度。
她在被魏呈牽手的鉗製中,扭頭對魏顯甜甜一笑。“不。我記得你,魏顯。”
剛剛還拖拽著她往前走的步伐停了下來,魏呈在高於她幾梯的地方停了下來。他沒回頭,隻是那本來就高出她許多的身軀,再加上地勢上的高低差別,還是讓她倍感壓迫感。
“你忘了堂哥,卻記得我?”魏顯馬上裝作少根筋的樣子,有意火上澆油,一臉受寵若驚難以置信的模樣失聲喊到。還別具深意的望了他那已經化為冰山一般的堂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