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紅(下)(1 / 2)

“如今我不也和二太太平起平坐了?”銀雀在屋子裏炫耀似的走起來,“穿的`用的`吃的,哪樣都不缺。甭管是怎麼上來的,反正能討老爺的歡心就是了——每晚上老爺在床上怎會想起他下邊那個人就是當年被關了三天柴房的丫頭呢?——隻要我來年再生個小子,就比她二太太還強了!”

“妹妹——”金雀沒說完,隻聽門外一個小丫頭的聲音“金雀姐姐,三太太叫你回去一下。”

金雀忙答應著出去,迎著雪往中院去了。這裏銀雀坐下來,看見一桌酒菜都還未動,不由地又掏出那個已經微微被沁濕了的紅紙包來,冰涼的手再一次顫抖起來,嘴唇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著......

不多時,金雀端著一個精致的蓋碗進來了。

“三太太知道今兒是你的生日,特意讓廚房做了條紅燒魚。”蓋子掀開,頓時魚香四溢。

“呦,多謝你主子惦記了!”銀雀忙從魚肚子上扯下一塊肉放進嘴裏,“真香!姐姐你也嚐嚐!”

“我聞不慣那腥味兒,也隻配吃粗糧了!”金雀笑著說,“再說這是三太太專門為你添的,我怎麼好吃呢?”

“姐姐,你又來了,”銀雀邊吐著魚刺邊說,“好吧,那你吃些別的吧。”又有意無意地補充了一句,“這酒也不錯的!”

金雀搛了一口菜,端起杯子正要喝,突然說道“呦,這酒裏——”

“怎麼了?這酒怎麼了?”銀雀也顧不得嚼魚了,手一陣冰涼。

“大冷天的,這酒裏怎麼還有一隻小蟲子?你說多怪。”金雀挑出那個蟲子,邊喝邊笑著對銀雀說。

“是嗎?誰知道呢?”銀雀也笑著問道。

爐火畢畢剝剝地響著,雪花在屋外紛飛,姐妹倆也沉默了。

看著妹妹津津有味地吃著魚,金雀想:自己和妹妹從小沒吃過什麼好的,如今妹妹做了姨太太,算是什麼都見識過了,但是難道最了人家姨太太就是幸福了嗎?也許妹妹這樣認為吧!如果說做了姨太太就是幸福了,那麼為什麼三太太還總是因為沒有生一個兒子而千方百計和老爺親近呢?為什麼讀過書的四太太進了府才半年,剛懷上孩子,就突然莫名其妙地沒了呢?為什麼二太太......哦,或許這些是我們這樣一個丫頭不該去想的,可是我也確實聽說了過年之後老爺要......那時我也就陷入到她們之中了呀!難道真的像當年四太太所說的,女人就是桌上的菜——人家喜歡哪個,看著哪個順眼,就夾起哪個仔細瞧瞧,看中了意,就吃下去,若是不中意,要麼再換一盤要麼直接仍了。真的是如此嗎?

“姐姐,你怎麼了?”妹妹的問話打斷了金雀的思緒。

“沒怎麼呀!”金雀笑笑說,“你做了姨太太——感覺——好嗎?”

“什麼,你怎麼這麼怪呀!”銀雀並不喜歡姐姐的這種關心,“能不好嗎?一個人住這麼大一間屋子,飯菜有人給你送來,還有花不完的錢......我不都說過了嗎?”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問你覺得做姨太太很——就是幸福了嗎?”

“哦,你講的都是什麼啊?當我和老爺在一起的時候,想到別的姨太太隻能守著空蕩蕩的床板兒歎氣,心裏崩提多自在了!”銀雀又炫耀似的笑起來,“等過了年,你也伺候老爺上了床,幸福不幸福你自然就知道了!”之後,一口喝盡杯中的酒,兩片紅暈漸漸泛上她那潔白的雙頰。

一陣北風在窗外呼嘯而過,屋裏玻璃上已經結了大片大片的窗花,蠟燭的火苗在姐妹倆之間跳躍著。

金雀為妹妹遞上手爐“夜深了,早些睡吧!”

銀雀扶著桌子站起來,猛然覺得眼前一團霧氣,腳下也軟綿綿起來,頭仿佛一陣眩暈。金雀扶著她向床邊走去“妹妹,你喝多了,都醉了。”

“我沒——醉,”銀雀微微閉著眼輕說,隨手拿起那支口紅,看,這是老爺特意給我買的——是國外的——誰也別想把老爺搶走......”

“是,是,老爺還會來你這兒的。“金雀替她脫了鞋和衣服,扶她上了床,又把被子掖好。

屋子裏安靜下來,金雀收拾好酒菜,吹熄了燈,退了出來。她把酒菜先送到廚房裏安放好,見廚娘們都睡了,便不驚動她們,親自將剩下的那盤魚端到廚娘們養的貓那裏,之後,金雀就漫步向中院三太太屋裏走去。在路上,她忽然摸出那支口紅,這才想起是扶妹妹上床時,從其手中取出來的,當時忘記放下了。望著漫天大雪,金雀想:反正明早還要去服侍的,倒不如明天再給她吧,況且現在妹妹也已經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