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森豪威爾(左二)和他的下屬們。晚宴結束後,蒙哥馬利回到自己的房間讀“霸王”計劃去了。第二天,也即1944年新年那天的清晨,蒙哥馬利把一份打字報告送給還沒起床的丘吉爾。
這個報告的第二節非常重要,是這樣寫的:
最初登陸的正麵太窄,局限於過分狹窄的地帶。
此後將有更多的師不斷向同一灘頭擁來。到進攻歐陸開始日後的第24天,在同一灘頭登陸的兵力將達24個師之多。到那時,要管好這些登陸灘頭將非常困難。混亂狀況不會得到改善,而將日益惡化。
我的初步印象是:這個計劃行不通。
蒙哥馬利這位主教的兒子,在丘吉爾的指令下,違背了自己的信條:“一個聰明的指揮官,從來不費神去讀什麼文件和信件。”他把綱要文件拿回去“費神”讀了,還熬了夜。作為指揮過西西裏和意大利登陸作戰的經驗豐富指揮官,他一眼發現“霸王”作戰計劃綱要的問題所在,並斷然、正確地拒絕了這個計劃,為推進“霸王”行動的成功,作出了特殊貢獻。
4盟軍高級將領會議
1943年的冬天格外嚴酷,雖然已進入新的一年了,但氣候並未因歲月快速轉換而稍有變化。英格蘭大地仍覆蓋著白茫茫的積雪,太陽像睡不醒的老人,在雲層的阻擋下散發出有氣無力的光線;大西洋帶來的濕氣倒像精力充沛的小夥子散布到各地,似無孔不入。
英格蘭鄉間各處臨時搭起的簡易營房和活動房屋更是潮濕而又陰冷,住在裏麵待命登陸的美國大兵們的心情煩躁不安,吵吵嚷嚷,但又無奈,他們隻得耐心等待著最高統帥的命令,準備進攻那陌生的從未踏上的海灘。
另外還有許多人仍在陸續從美國來到這裏,在漫漫雪花中上岸,神情冷漠不安地來到這陌生的住處。他們圍在火爐旁,依然喝著“可口可樂”,嚼著“麥克當納”漢堡包,但談論的話題變了,他們以曾在國內時談論最新式“福特”、“卡迪拉克”和“雪佛蘭”汽車的口氣,談論著德國的“豹式”新坦克和MG—34型“打嗝”槍。這些20歲左右的青年小夥子比他們的父輩更有知識,他們對火箭炮、迫擊炮和手中連發的“湯姆”槍已運用自如,他們還練習如何使用爆火器、爆破筒來攻陷鋼筋水泥的地堡,熟悉在炮火下如何安全地登上海灘的程序。幾乎人手一個的小收音機傳出的是德國廣播電台的聲音,因為它的接收效果比收聽“美國部隊廣播網”的效果要好。由於看不到報刊雜誌,他們隻能談論些年輕人的永恒話題:戰爭、女人和家庭。
“我們就像正在空降的空軍特種部隊一樣”,一位灰白頭發的美國兵對排在身後領午餐的人說:“他們在完成25次任務之後就被送回國,我們也要回國,但是要在完成25次進攻之後。”
晚上,年輕的美國兵們脫去卡嘰軍裝,打扮一番,噴上美國帶來的香水,嚼著純正的美國口香糖,三三兩兩,步行幾裏,去當地的電影院看他們所崇拜的好萊塢大明星,諸如克拉克·布加爾、漢弗萊·博加特、詹姆斯·斯圖爾特等所主演的影片。也有一些不甘寂寞者,帶上巧克力,與那些毫無顧忌地在公共場合叼著香煙的英國姑娘,成雙成對地步入舞廳,在美國爵士樂的伴奏下翩翩起舞。還有些耐不住性子者在街上呆逛著,不斷地與走過他們身邊的英國姑娘擠眉弄眼,口出汙言穢語追逐著迷人女郎。
他們就是這樣打發著英國的漫漫長夜的。
一位美國參謀軍官,由於關心部隊士氣,換了一身士兵的服裝,在那些士兵中間生活了一天。他發現,使他們感到煩躁不安的主要原因是不知道將在何處登陸。
一個美國兵說:“他媽的,我不在乎打這場該死的戰爭,但我真希望他們能告訴我一些有關這場戰爭的情況,誰有一張法國地圖?”
此時,在英國倫敦,那些確切知道這些年輕人將在何時何地做出永垂史冊業績的將軍們正緊鑼密鼓地製定著最後一擲的賭注。
1944年1月21日,上午10時30分。
兩隊分別戴著“U·S”徽章和王冠徽章的指揮官們列隊走進諾福克大廈120號房間,出席艾森豪威爾擔任最高統帥以來召開的第一次會議。
如果會議不是由身穿裁剪合體的軍服、袖子上鑲著金邊、肩上扛著三個星以上的肩章的軍人出席,人們可能猜測這是某大跨國公司的例會。實際上,這是美英兩國的空軍上將、陸軍上將、海軍上將們正在對史無前例的一次大規模冒險行動的後果進行討論,這一行動成功與否懸係著進攻部隊上百萬人的生命安危,這一行動的結果如何關係到歐洲的未來,乃至世界的前途。倘若失敗,歐洲今天的地圖也許就大不一樣了。發動第二次登陸戰役至少要花一年的時間,在這一年裏,希特勒就會有時間傾注幾千萬噸水泥,築成“大西洋壁壘”防線,就會繼續用V—1,V—2導彈密集轟擊英格蘭和倫敦;就會造出上萬架新一代的噴氣式飛機,重新獨霸歐洲的天空,大西洋上,德國新發明的超級潛艇也會再像“狼群”一樣卷土重來……
一次戰役就具有這麼大的作用,使得“霸王”計劃的製定者們不能不慎之又慎,考慮再三。
作為盟軍統帥艾森豪威爾靜靜地坐在主席位置上,與他坐在一起的是他的副手,口叼煙鬥、彬彬有禮的阿瑟·特德爵士和參謀長沃爾德·比德爾·史密斯,在他們對麵的是坐得整齊的英美軍隊的司令官們。
最高統帥的全權代表蒙哥馬利躬身站立起來,清了清嗓子,就像他過去在參謀學院上課一樣,有板有眼,簡單明了指出“霸王”行動計劃綱要的三個根本缺點:進攻正麵窄;突擊力量弱;指揮安排不妥。
因此,他建議擴大進攻歐陸開始的登陸區域,使進攻正麵得以擴大,從原計劃的40多公裏加寬到80多公裏,擴大一倍多,即從科唐坦半島東南到奧恩河口東側,把維爾河以北的海灘也擴充為攻擊正麵。
由於進攻正麵擴大了,相應突擊兵力也需要增加,八十公裏的寬正麵,需要由兩個集團軍群並肩進攻,即英、加第21集團軍群在左麵以3個師進攻,而美國的第1集團軍群在右麵以兩個師進攻。同時再由3個空降師空降到進攻正麵的內陸,輔助正麵攻擊。
本來未有名字的諾曼底海灘在修改登陸計劃過程中也分別按進攻部隊的國別起出相應的代號,從西向東,五個師登陸,便把海灘分為五個,分別是:“猶他”(Utah)、“奧馬哈”(OInaha)、“哥爾德”(Gold)、“朱諾”(Juno)和“索德”(Sword)。“猶他”和“奧馬哈”由於美軍在這兩個海灘登陸,便以美國的兩個地名冠之;英加部隊登陸的三個海灘,則由英國人按上三個有特定含義的名稱稱呼:“哥爾德”的英文含義為黃金,朱諾為羅馬主神朱庇特妻子的英文名字,索德的英文字義是劍。
原計劃建議所有登陸部隊均由一個軍司令部或特遣部隊司令部領導。蒙哥馬利針對此提出一個更強有力、更簡單的指揮機構。為此他要求美軍全部在諾曼底海灘的右麵登陸,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美國軍隊都集結在英國的西部,轉換到諾曼底海灘的右邊比較方便。
另外,直接從美國運來的後續部隊和物質要在位於諾曼底右邊的瑟堡(估計能在進攻初期攻占)卸載。由於對盟軍各部隊的職責和登陸地點作了明確劃分,能保證各支部隊能控製自己的灘頭區域,因而能使後續部隊和增援部隊的流動較為容易。
艾森豪威爾視察盟軍空軍。最後,新的指揮係統統轄範圍擴大,3個空降師也納入進來,這意味著,在蒙哥馬利與各集團軍司令部以及軍和師之間有了正常的指揮係統。正如蒙哥馬利所說,整個登陸“軍事行動變得幹淨利落了。”
說完上述修改意見,蒙哥馬利停頓了一下,看看同事們的反應,見大家都聽得很入耳,便又開始進一步發揮闡明他的登陸戰略問題。
蒙哥馬利對這一行動的初步設想是:應該由美軍占領瑟堡,然後向盧瓦爾港和布雷斯特挺進,與此同時,英國和加拿大將對付來自東方和東南方的敵人的主力。
蒙哥馬利的這個思想後來發展成,英、加部隊登陸後爭取盡快攻占重鎮卡昂及其以南以東直到法萊斯之間的地區,並在此地區為盟軍修建飛機場,並為英、加部隊提供足夠的補給和機動地域。但他並未想盡快在這個地域內實施實破,突破的重任安排給右翼的美軍,美軍登陸後以此為支點和軸的中心向西和西南轉動突擊;蒙哥馬利直接指揮的部隊則以吸住敵人反擊的主力,切斷敵人與美軍部隊的接觸,牽製和盡可能多地消滅敵人。
盟軍最高統帥部的海軍司令、海軍上將伯特倫·拉姆齊接著發言。他雖然年已60,但他那雙隻有不辭辛苦的參謀人員所具有的雙眼,依然敏銳、炯炯有神。他是英國近幾年所有海上進攻的幕後策劃者,從躍上北非沙漠到攻擊西西裏島,他都貢獻了傑出智慧。他是一位陸軍準將的兒子,在15歲時就參加了皇家海軍。他特別擅長於把已準備就緒的部隊運送過海。
拉姆齊在發言中先講到完全支持對“霸王”行動計劃綱要的修改,對蒙哥馬利的新打算表示讚成。同時,他也直率地提出,他還不能確信原計劃綱要所需的軍艦和登陸艦艇的數量能夠得到滿足,更不用說修改後的計劃中突擊登陸所需要的艦艇數了。另外,他對那種名叫“桑喜”的兩座大型人工港能否順利修建成功也表示憂慮。他認為要在10天之內就想把他們修建起來的想法簡直是異想天開。這關係到要把100多萬噸重的建築材料拖過英吉利海峽,他提醒他的同事們注意,其中一些大的構件每個就有六七千噸重。
因此拉姆齊向盟軍最高統帥部建議,把“霸王”計劃發起日從原定的5月1日推遲到生產出足夠的登陸艇時再進行,如考慮到登陸時的月光因素,最好的登陸日應在6月初。
此次會議所提出的修改意見或建議後來都被一一采納,成為成熟的“霸王計劃”的核心內容。
5敲定登陸日期
時間過得飛快。
1944年3月5日,艾森豪威爾終於把盟軍最高統帥部從5月市旁的格洛夫納廣場20號遷移到布謝公園。公園座落在倫敦市郊區的一小塊私人領地中,裏麵有一組半圓形的活動房屋。從此以後,他將在這裏和格洛夫納廣場47號工作,(那裏是戰區指揮部,他仍兼任戰區指揮官)這兩處如乘吉普車隻需半小時。
這條到統帥部新址的路是從海德公園的拐角開始的,穿過倫敦公園的郊區,沿著狹窄的鄉村小路一直開下去。在一條林蔭道的入口處,一名身材高大、魁梧,頭戴白色鋼盔的崗哨認真檢查人們的身份證件。一條瀝青小路從車庫婉蜒穿過,又徑直穿過一小塊草坪,最後消失在一個大偽裝洞下。
艾森豪威爾新的辦公室就在這偽裝洞下一座錫製房頂的磚房裏。小房子已有些曆史了,因為戰爭,房主長時期沒有對其進行維修,屋裏地板嘎嘎作響,漆布地氈已磨的凹凸不平,牆上的油漆顏色已退,油漆不時地成片剝落下來。然而,就在這裏,他將調動各盟國的千軍萬馬,指揮日益壯大的、曆史上最強大的軍事力量。
在這裏每天艾森豪威爾起得很早,起床後,晨曦中,帶著與他陪伴在一起的小狗,在院內走上幾圈,呼吸著大西洋上卷來的略帶早春氣息的新鮮空氣,這裏沒有倫敦市區的喧囂,也沒有倫敦市區給人造成的壓抑感。早餐後,他穿過一間坐有四個助手的大辦公室,又經過比德爾·史密斯辦公室的房門,把自己關在六米見方的一塊“領地”之中,然後,他按一下開關,頭頂上那盞新式日光燈忽閃忽閃點亮起來,把燈光投在他那胡桃木的寫字台及光禿禿的牆上。這裏的牆壁上沒有任何通常掛在指揮官辦公室牆上的地圖。最後,他燃起這一天的第一支香煙,標誌著一天的工作開始了。
他回憶了就任最高統帥以來的工作進展,“霸王”計劃綱要的修訂工作已基本告一段落,登陸地點和登陸規模都已確定,並經過英、美聯合參謀長委員會批準通過。鑒於“霸王”行動規模擴大,為解決登陸艦艇的短缺問題,他親自向聯合參謀長委員會建議,把在法國南部進行的“鐵砧”軍事行動延後到“霸王”戰役成功之後進行,其軍事行動的性質也由配合“霸王”行動,降為僅起恫嚇作用的行動,也獲得同意。
現在要考慮的是選擇登陸日期——D日,和攻擊開始時刻——H時。
選擇D日和H時的依據是潮汐和月光,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進攻歐陸是合成軍種的作戰,海、陸、空要協調一致,配合默契。登陸日期和攻擊開始時刻選定還要適合不同軍種的特定要求。
美軍部隊地麵指揮官布雷德利要求要像西西裏登陸一樣,要在晚上登陸,而且要求要在海潮高潮時上陸;這樣可以減少登陸部隊暴露在海灘上的時間;而海軍根據自己的軍種特點提出希望在低潮時登陸,以便盡量減少登陸艦艇遭到海灘障礙物的破壞,同時爆破隊又可以在高潮到來之前排除抗登陸障礙物;空軍又有自己的特定條件,潮汐高低對它無所謂,空軍要求的是天氣狀況,要把登陸日安排在晴天,便於起飛,而且晚上時還要有月光,便於空降部隊識別地麵目標。
針對不同軍兵種的特定需要,艾森豪威爾要求最高統帥部的參謀們拿出具體方案。經過認真考慮,最後采取科學方法擬定了一個適合各軍兵種需要的方案。這就是登陸部隊在半高潮時登陸,也即在高潮之前三、四小時登陸,以便爆破隊在第2登陸突擊波的部隊上陸之前有時間排除障礙,當上漲的潮水到來時他們即停止工作。由於整個登陸海灘的潮汐情況不盡相同,因而在日出後的若幹時間內規定出五個不同的H時。
除了滿足海上登陸部隊對潮汐和日出時間的要求外,為滿足空降部隊的要求,還決定把D日安排在滿月的日子,空降部隊的H時定為淩晨1~2時。符合上述條件的日期,在6月份隻有2組6天:一組是6月5日~7日;另一組是6月18至~20日。最後決定選用第一組三天中的一天為D日、至於具體為哪一天測要看當時的天氣狀況和氣象條件。因為氣象條件無論對海上登陸還是空降作戰都是至關重要的。
D日和H時確定下來並得到各軍兵種的支持。艾森豪威爾從此開始要求他的氣象軍官、英國空軍上校詹姆斯·斯塔格進一步作好氣象預報工作。每一次指揮官會議都要呈送一份關於本星期其餘幾天的天氣預報,目的是檢驗這些預報是否正確,以便在最後一刻選擇最後的具體D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