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雲梵抬眸望向床榻上氣息微弱的,那個女人從來沒將他放在心上,值得他如此地付出嗎?他愛她,愛得如此卑微,如此絕望……
他認識他這麼多年,他一向獨來獨往,從不將一切人事將在眼裏,但唯獨記著一個她,他那樣恨著她,卻為她不經意的溫柔和關心而心動,當恨變成了愛,他的世界從此巔負,他不惜一切挽留她,她卻一心隻想離開。他不惜用毒來控製她,卻不想她依舊還是背棄了他,回去了那個人的身邊。
過了一個時辰,顧長歌精疲力竭地攤開手,一隻隻金蠶從手心的傷口處出來,斯雲梵上前將它們重新裝回瓶中,將他扶起到桌邊坐下。
他疲倦地抬眸望了望窗外,催促道:“時間來不及了,快點。”
斯雲梵擔憂地望了望他:“你還撐得住嗎?”
顧長歌無力地點了點頭,深深吸了吸氣拿過裝著蠱蟲的瓶子到床邊,拿短刀劃開她的手心上的傷口將蠱蟲倒在傷口處,蠱蟲一沾血興奮地從傷口入鑽了進去,撕心裂肺的痛楚讓她身體劇裂地顫抖,他探手將她扶起手托在她的背部,將內力輸進她的體內,低眉望著她淒然一笑,冰涼的唇覆上她的唇,抬起鮮血淋淋的手握住她的手,蠱蟲是靠他的血養出,若失去了他的血很快就會死去根本解不了泣血的毒,他將自己的血逼入她的體內。
斯雲梵瞧著心酸,別開頭去望著漆黑的窗外,待到朝陽初升,她會帶著他融入骨血的深情重獲新生,而他……卻要墮入無邊地獄。
穀外,夜風蕭瑟,一襲白衣的男子癡癡望著穀口處。她的生命中留下太多人的印跡,曾經的應帝,後來的楚驚鴻,再到如今的顧長歌……她承載著這麼多的愛與祝福。
漫漫長夜,穀內的人生死相搏,穀外的人癡癡守望。
拂光破曉,穀內一片沉靜。
屋內床榻之上,她躺在床上睡得極為安詳,身上的傷口已經包好。顧長歌躺在她的身側,麵色蒼白的幾近透明,雪白的銀絲與她的如墨青絲糾纏一起格外刺目,他伸出蒼白而冰冷的手輕撫過她的臉心頭溢著滿滿的幸福,她不愛他,但是,自這一刻起他的鮮血血將承載著他所有的愛流淌在她體內,一次又一次流過她的心房,生生不息。
他在她耳際輕淺低語:“你替我好好活下去,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景千尋……忘了我,沒有忘憂之蠱,沒有蝶穀,沒有……顧長歌。”
斯雲梵默默望著床榻上的兩人,無奈歎息,他也許不是個好人,也許曾傷害過她,如今所有的愛恨,都將隨著他離去。
恨了,愛了,難得的是這份成全。他用他的死,成全了他們的愛情。
他虛弱地出聲:“幫我送她回去。”
斯雲梵一怔,見他那般虛弱不堪不些不放心:“可是你……”
顧長歌驀然失笑:“走吧,反正早晚也要死,我不值得人來掛念。”也沒有人會掛念他這樣一個人。
斯雲梵重重一震,默然上前將床上的女子抱起出穀,遠遠看到等在穀外的楚夜澈,將人放入他懷中,道:“她會昏迷些日子,不用擔心忘憂之蠱,它不會傷人性命,隻會叫她百毒不侵。”說罷急急折回穀中。
顧長歌艱難起身,朝著屋外走去,他想再看看那株合歡樹。失去了一身的武功,他果真是個沒用的人,連走路都走不穩,用盡所有力氣她走到樹下,然後坐在地上,緩緩望著空曠的山穀,恍然間又看到那蝶舞翩躚中為他吹笛的身影……
斯雲梵趕回穀內,遠遠便看到樹下的身影不由停下腳步。蒼白的臉,雪白的銀絲,纖白的衣服,他癡癡地望著一個方向,唇角掛著淺淺的笑容。
陽光下,他周身泛著淡淡的華光,他的手中緊緊攥著一條殘破的布條,白色的布條已經被他手上的血跡染得緋紅,掩蓋了上麵的字跡。
親人,朋友,愛人,別人可以觸手可得的東西,他卻怎麼也得不到。明明恨她恨之入骨,最後卻又愛得這般癡狂,那些人在幸福的時候,可有誰會想起這個犧牲掉的他,她的命那樣珍貴,那他就該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