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成長(1 / 2)

當天晚上回到家,我才忽然想起來:我好像都莫有向懷玉娘子打過一聲招呼!

一瞬間我愉悅而得意的心情一下拋到九霄雲外,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房間裏急得團團轉。

琉璃已經嚐到了醉臥的滋味,即使馱她回來的是頭驢子,也無妨此刻的她正在榻上呼呼大睡。懷玉娘子臨睡前照例來看我,見我憋得一頭汗,忙問出了什麼事。

我兩頭權衡難定,再看看她清秀的臉,一時心急,不禁紅了眼眶。她嚇得過來哄我,絕口不再問發生了什麼,隻是柔聲地勸道:“沒關係,不要急。不管是什麼事,總有辦法解決的。”

看著麵前溫柔的可人兒,我不知該怎麼跟她解釋殘酷的現實並我做下的混賬事。又深吸了幾口氣,我才戰戰兢兢無比愧疚地把自己昨天今天聽到的事情說了出來。

隨著我的話題漸漸深入,剛開始還能自抑的她等聽到後來知道自己被劫的真相,就再也支持不住,一下趴倒在榻上,憋著聲音痛哭。我手足無措地安慰,卻反反複複隻有那句話:“別哭,為這種人不值得。”可她隻哭得越來越傷心。

看到這副光景,我終於也忍不住掉下淚來。我怪自己太八卦,表麵上說什麼要幫她,實際上,自己卻連第一時間知會她這個最大的當事人和受害者都沒有做到,更沒有問過人家的想法就擅自把家醜外揚。在這一瞬間,我才發覺,原來自己是如此不成熟。在長安城裏我肆無忌憚地鬧騰,但如果我不叫程子語,不是韋子言的妹妹,不是那樣一個家庭的女兒,我又算得了什麼!

隔煙催漏金虯咽,羅幃黯淡燈花結。燈花結,長夜無語,對坐天明。

雞叫三巡時,懷玉娘子用手抹了把臉,用沙啞的聲音對我說道:“謝謝你,方娘子。這件事,我會看著辦的。”

我想到大媽那把嘴,擔心地說:“可是沉碧大娘……”

“沒關係,讓大家知道了也好,那樣我的情況還能有利些。放心吧。”

……

第二天是懷璧村的對歌節,男男女女們將在兩山中間狹長穀地開出的田中邊勞作邊對歌,未婚的可以求愛調情、已婚的可以曖昧調情、為老不尊的還可以無忌調戲——我對此已經不知道該作何評價了。而且,想都不用想,撞上這麼個節日,不出一天,全村人都會知道肖虎家的這則嚴重醜聞。但即便是這樣,懷玉娘子還是準備了一下,扛上農具就出發到田裏去。我不放心,也跟了過去。

其時已到七月末,正是熱氣最盛的時候。但因在山穀間,群山鬱鬱蔥蔥,田邊更引山泉潺潺流過,消減不少暑氣。不時有山風拂來,添得幾分爽凉。我從未幹過農活,懷玉娘子也不敢讓我在田裏瞎折騰,我隻好坐在樹蔭下聽或淫蕩或清純或直白或含蓄的山歌一首接一首在田上山間回蕩。一片歡歌裏,懷玉娘子沉默地在田裏侍弄,肖虎露了個臉就不見人,她也不管。看著她陰鬱的臉色,我的心情更加沉重。

非常出奇地,今天我居然沒有聽見大媽豪邁的聲音,盡管她其實就在我不遠處——因為她對每個人都是竊竊私語,一臉得意和神秘。至於交頭接耳完另一方的動作,全都是向懷玉娘子投去同情、遺憾甚至夾雜一點點歡樂的目光。次數多了,懷玉娘子自然是能感覺到,於是變得更加沉默。

隨著知道真相的女人越來越多,我不禁開始擔心會不會有哪個好事者借對歌之機對懷玉娘子說些什麼,到時場麵隻怕會難堪得無法收拾。我緊張地盯著那群大媽,生怕一眨眼她們就會做些什麼。萬幸,無論是對歌、種田還是午間休息,所有人都把這件事當做一個隻能私底下流傳的秘密,誰都沒有試圖將其公之於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