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腳踏兩隻船(上)(1 / 3)

舟善馬上就不跑了,他背著我走到家門口。我一定很重的,但是舟善放下我之後,隻是理了理袖子,就又嗬嗬笑了。我沒有力氣陪他笑了。他似乎了解我的心情,所以臉色並沒有因此而暗淡。舟善看了看我。

"今天發生什麼事情了?你能告訴我嗎?"

望著閉口不語的我,舟善的睫毛輕輕顫抖。

"你之所以這樣,是不是因為我所知道的某個原因?"

"什麼原因?"

"熙元大哥提出分手。"

直到這時,我模糊的眼睛才算找到了焦點,舟善看了看我,嗬嗬笑了。難道是……難道是……?我希望這不是真的,但是看見舟善的表情,我的腦子裏怎麼也理不出頭緒來。奇怪的是,我的雙手劇烈地抖動。告訴我,不是這樣的,舟善啊。求求你告訴我,不是像我想的那樣!

"難道熙元前輩是因為昨天的事情才提出分手的嗎,不會吧?不是這樣的,對不對,舟善啊?哦!不是這樣的,對不對!"

"不!就是這樣的,就是這樣,我告訴他了。你根本不喜歡他,卻陪在他身邊,我告訴他,你看起來很可憐,是我說的。"

我的手瑟瑟發抖。我靜靜地瞪了舟善一會兒,與其說是失望,倒不如說是重重的挫敗感和內疚混合在一起,我感覺自己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我不想讓舟善看見我委屈的淚水,於是猛地轉過身,推開門……

嗒!

"放開我。"

我不想對你說難聽的話,我也不想讓你看見我狼狽的樣子,所以求求你放開我。可是舟善根本不想放開我,他反而繼續刨根問底。

"你怎麼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了?你不是不喜歡熙元大哥嗎!我實在不能理解,不就是和熙元大哥分手嗎?你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

前輩什麼也不知道,就因為你說的那句話,他明明還喜歡我,他明明還愛我,卻為了我而放棄。我想起他拖著痛苦不堪的身體來到學校,向我提出分手時流下的淚水,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樣?你這個傻瓜。

"放開我!我讓你放開我!我什麼時候讓你去對前輩說這些了!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讓痛苦的人更加痛苦。你太可惡了,你太可惡了!你是個壞蛋!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為什麼!"

我使勁捶打著舟善小子的胸膛,撕聲裂肺地叫喊。他抓著我的手也漸漸無力,我頭也不回地跑回家裏,跑進了我的房間。

"哦,你回來了,我的女兒,剛才政民……哎呀,海芸啊!海芸……!"

媽媽想攔住我,但是我從她身邊過去,徑直跑到二樓,一頭紮進我的房間。看見我的床,我馬上倒在上麵。隻要想起前輩,我的感情又開始大肆泛濫。我強迫自己控製住洶湧的感情潮水,把頭埋在枕頭裏。前輩,前輩,忘掉我吧,你恨我吧,這樣你就不會如此痛苦了。我哭累了,進入了夢鄉。不知什麼時候,一陣風從小窗吹了進來,我慢慢地坐起來。

"哦哦,啊,好冷。"

看看表,已經八點四十分了,我睡了幾個小時?我身上還穿著校服,起身走到窗前,看見了那輪被雲彩遮擋的月亮。望著月亮,一種淒涼的感覺在我心頭回蕩。突然,我有點兒想灶坑門,有點兒想政民了。我打開衣櫃的門,披上一件夾克,就走了出去……

"啊啊,好冷,真冷啊。"

剛才政民說要去參加聚會,難道現在還沒回來?他房間裏的燈還沒有亮,看來是還沒回來。我跺著腳,不時到政民家門口看看。就這樣,幾十分鍾過去了,胡同口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腳步聲。

"是政民嗎?天氣這麼冷,他怎麼還不回來。"

我呼呼地往兩隻手上吹著熱氣,往腳步聲發出的方向走去。突然,我停下了腳步,那個人也和我麵對麵地停了下來。

"哦,海芸啊,你怎麼會在這裏……"

"……"

原來是素怡。可是,你旁邊那個醉醺醺的男人是誰呢?她似乎比我更慌張,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這時,我的疑心更重了。

"海芸啊,你讓一讓好嗎?"

"這是誰呀,素怡?"

"哦,哦哦,不是的。"

她的反應有些慌裏慌張,絲毫不像平時的素怡,這更加重了我的懷疑,於是我向她靠近一步……那個因醉酒而控製不住自己的男人慢慢地抬起頭來。

"哦哦,她是你的朋友嗎,素怡?"

"是,是我的朋友,走吧,敏赫。我,我先走了。"

那個叫敏赫的男人看了看我。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這個男人到底是誰?素怡呀,你到底在對我隱瞞什麼?我覺得不可思議,一時間什麼也說不出來。他們兩個從我身邊經過,轉眼就消失了。不可能的,怎麼可能呢?不會的。我連連搖頭。我按捺不住心裏的焦躁,不停地揉著衣角,在小區附近徘徊了好半天。

"呃?是政民。政民啊!喂,河政民!"

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連走路都東搖西晃。政民眯縫著眼睛看了看我,嘿嘿笑了,他對我說。

"你不是說你媽媽生病了嗎?"

"什麼?我什麼時候說了?"

"安素怡,你剛才說的,你說你媽媽不舒服,先回……家……"

他把我當成素怡了嗎?我等了他幾個小時,這句話讓我感覺到某種致命的虛脫感,我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了。可是,我為什麼不能說出我是申海芸呢?這是為什麼呢?而且,他說什麼?素怡的媽媽生病了?剛才素怡明明和那個名叫敏赫的男人在一起,啊啊,我的腦子裏全亂套了。

"你出來幹什麼,啊啊,是出來迎接你老公嗎?"

"哦,哦?啊,這個。"

"哎喲,真可愛,過來,老公親親你。"

我猛地抬起頭,政民正從離我幾步遠的地方跌跌撞撞地向我走來。我在心裏喊著不行,不能這樣……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哈啊,傻瓜,傻瓜申海芸。我搖著頭,內心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這時,政民已經來到我身邊,他把我推到牆角下,我知道他是喝醉了。我也知道他是錯把我當成素怡了。可是,我仍然靜靜地聽他的安排。我真是一個沒有自尊心的傻女人。

"嘻嘻,老婆,你的身體都要凍僵了。"

我傻乎乎地發了會兒呆,突然,我閉上眼睛,一把推開政民。因為我的舉動太突然,所以政民被我推出很遠。他好像酒醒了似的,不停地眨巴著眼睛。我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注意觀察著他的舉動。

"哎喲,我的胃裏好難受,你幹什麼!哦,是村姑啊。"

"……"

看來他終於清醒了。他似乎有點兒頭暈,使勁晃了晃腦袋,睜大眼睛看了看我。

"你怎麼會在這裏。"

"哦哦,啊,沒什麼,就是在這兒呆一會兒。"

"真奇怪,啊,我好像喝多了。"

"那你為什麼不少喝點兒!小小年紀,卻動不動就喝酒。"

我心裏難過,忍不住胡說八道起來。政民摸了摸肚子,然後驚訝地望著我,他嘻嘻一笑,轉過頭去……

"喂,村姑,你瘋了嗎?"

"呃?沒有啊,我沒瘋。"

"我知道了,知道了,我可不想再挨熙元大哥的打~"

傻瓜,以後他再也不會因為我而和你對著幹了。政民什麼也不知道,他痛苦地抱著肚子,眉頭緊蹙走進他家的大門。我默默地注視著他的背影,終於鼓起勇氣對他說了句話。

"睡覺的時候蓋好被子!窗戶也要關好!聽見沒有?"

"窗戶,我從來不關的,村姑。"

"……"

突然,政民不說話了,他停下腳步,抬頭望著夜空。雲彩已經退去,月亮散發出皎潔的光芒。政民用悲傷的目光望著月亮,嗬嗬笑了。

"我要看月亮,啊,都怪這個村姑,我的心情都被她搞砸了。"

"為什麼要看月亮?"

"哦,沒什麼。"

我不能再繼續追問了。突然,我的喉嚨陣陣感覺哽咽難言……說不出話來。好像稍微一碰我,我就會爆炸似的。我小心翼翼地轉過身,假裝看天空,卻偷偷地擦了把眼淚……

"是……是的,那……那我回去了。"

政民沒有回答,我聽見大門關閉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裏產生了某種預感,好像今天晚上要一直看月亮了,直到早晨太陽升起的時候。政民啊,你不是說過嗎?我們倆凝望同一個地方,就等於我們在一起。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哪怕隻是用這樣的方式也好。我……

第二天--

早晨,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坐在窗前。哎喲。

"天啊,我的腰呀。"

我一起床,就輕輕鬆鬆地出發了?我忘掉昨天的事情,一路哼著小曲兒來到學校。我旁邊的座位本來是空的,現在怎麼多了個熟悉的書包,我仔細一看,竟然是素怡的書包……

"嗨,嗨,海芸啊,你來了?"

"哦,可是你換座位了嗎?"

"是的,是的~我換座位了~"

她似乎很開心的樣子,興奮不已地望著我說道。在她身上,根本找不出昨天晚上看見她時的驚慌之色。是的,可能是她的表哥表弟,或者是她的朋友。她之所以對政民說謊,可能另有隱情吧。嗬嗬,我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海芸啊。"

"怎麼了?"

"你……你和我哥哥發生什麼事了嗎?"

"……"

難道前輩什麼也沒說嗎?望著被蒙在鼓裏的素怡,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才好。見我不回答,素怡的表情也暗淡下來。我真是內疚得要死。

"你們分手了嗎?"

"……"

"哎呀,怎麼可能呢。哥哥說他昨天還和你約會了呢。你們沒分手,是不是?是不是,海芸啊?"

約會,什麼……約會……前輩這樣說的嗎?他到底想讓我內疚到什麼程度?前輩對我說完分手,轉身之後痛苦的樣子隱隱約約地浮現在我眼前。我什麼也說不出來,隻是把頭扭到一邊。

素怡卻很固執,堅持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你昨天和哥哥吵架了嗎?"

"……"

"我哥哥很傻,他在傷心或者難過的時候,總是表現得更堅強,故意笑得更開心,這是他的習慣。昨天我也有這樣的感覺,不是真的吧……不是真的吧?"

對不起,我一定要說出來。如果她什麼也不知道,就會在前輩麵前問他和我進展得怎麼樣。一想起前輩在麵對這個問題時的痛苦表情,我就於心不忍。原諒我吧。

"素怡呀。"

"怎麼了?"

"其實我……"

叮咚叮咚_?

哈啊,這個鈴聲響得可真不是時候。上課鈴一響,政民就進來了。他好像剛剛和舟善鬧了一通,領帶和頭發都亂糟糟的。他看見素怡坐在我旁邊,什麼也沒說,隻是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太反常了。

"怎麼了,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事啊?"

"我們怎麼會有事呢~我們是仁賢高中公認的情侶,不是嗎?嘿嘿。"

素怡泰然自若地說道。我看了看她,總算放下心來。從那之後,又發生了幾件類似的事情,我感覺政民越來越憔悴了。

"喂,申海芸!"

冬天來了,我打開書,身上蓋著毛毯,趴在桌子上睡覺。這時,她向我走來,安素怡。我大夢初醒似的望著素怡那張表情複雜的麵孔……

"哦,什麼事?"

"你和我哥哥分手了嗎?"

她剛說完,正在我們班裏玩耍的舟善和政民都把視線轉向我們這邊。這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了,我現在說起來已經很坦然了。

"是的。"

"哈啊,你說什麼?是的?你說是的?"

"是的。"

我的話音一落,素怡的聲音立刻變得哽咽了,最後,她索性抓著我的衣服,大聲吼叫。我不知所措,被她抓住衣服,身體晃來晃去,但我還是擺脫不掉心裏那種茫然的感覺。

"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不要哭,你等我站起來……"

"都是因為你,你,因為你……"

"……"

"都是因為你,我哥哥每天夜裏都睡不著覺,一個勁兒地哭。他不吃飯,也不睡覺。他也不笑了。前幾天還好好的,你算什麼,憑什麼在短短幾天就把我哥哥變成了廢人,你算什麼東西!"

素怡緊緊抓著我的衣領,尖利地吼叫。最後,舟善抓住她的一條胳膊,她放聲大哭。我的校服被她抓得亂七八糟,呆呆地坐在座位上,什麼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