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發牢騷,後來的事情就不記得了。我隻記得有人把我背起來。我的後背上蓋了一件校服的上衣,味道……好像是前輩的味道,熙元前輩。
"哦,哥哥,是哥哥嗎?"
"啊,海芸,你醒了嗎?你清醒過來了嗎?"
"放我下來,讓我醒醒酒。"
前輩默默地又走出了幾米,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我放下來。校服上衣從我身上滑落下來,掉到了地上。那是前輩的衣服。
"不用你撿,我來撿好了。"
我剛要彎腰,熙元前輩就製止了我。他把上衣撿起來,抖了抖灰塵,披在我身上。外麵很冷,我不知道現在幾點鍾。啊啊,我不該那麼魯莽地喝酒。不知道為什麼,前輩一直沉默不語,我覺得他有點兒怪怪的。呼啊啊,我的胃裏難受極了,猶如翻江倒海。
"啊啊啊,我的肚子……不舒服,好像要翻出來似的。"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所以買了藥給你。來,喝下去吧。"
熙元前輩從口袋裏拿出一個藥瓶,遞給我。藥瓶還帶著前輩的體溫,熱乎乎的。前輩對我真是無微不至,什麼事情都幫我想好了,我的心裏對他充滿了感激,喝下那瓶藥……
"啊啊,現在好點兒了。"
"傻瓜,剛喝下去就說好了……"
"這種時候,你應該裝糊塗,信以為真才對。"
"你以為你胡說八道,在哪裏都行得通嗎~"
熙元前輩調皮地抓住我的頭發,緊緊拉著我的手,放在他的口袋裏。他迎合著我的速度,慢慢地走在我身邊,慢慢地……
"哈啊,我身上酒味兒是不是很濃?啊啊,我媽媽不會饒過我的。"
"你就說是前輩逼你喝的,你也是沒辦法。"
"如果他讓我把那個前輩叫到家裏來呢?"
"那就叫我,我在一分鍾之內出動,公主殿下~"
這是個給我安全感的男人。我越想越覺得我不該得到這樣的幸福。哎喲,不管了,我不管了。我搖了搖頭,靠在前輩身上,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經過藍色房頂的隔壁門前,終於到了我家。我們兩個尷尬地站在門口。
"我到家了。"
"哦,是啊。"
"你快走吧。明天還得上學呢,今天早點兒睡覺吧。"
為了打破我們之間尷尬的氣氛,我先開口說話,但是前輩停了下來,他似乎要看什麼,突然,他猛地把我抱在懷裏。酒味和洗發水的味道撲麵而來,我閉緊嘴巴。他好像馬上就要暈倒在我麵前似的,我沒有勇氣推開他,隻能靜靜地站在那裏,一動也不能動。他到底怎麼了?難道我剛才喝酒的時候做錯什麼了嗎?他為什麼這麼痛苦?為什麼這麼疲憊?到底是為什麼呢?他擁抱了我幾分鍾,然後,慢慢地放開了我……
"不要像野貓似的偷看別人談戀愛,快出來吧。"
這是什麼意思?前輩衝著我們家圍牆說道。我驚奇得瞠目結舌,追隨前輩的視線看過去,隻聽見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人出現在我們麵前。
"你竟然還有這樣的嗜好?"
"她病成這個樣子,你帶著她幹什麼去了?"
原來是舟善的聲音。我心裏猛然一驚,像罪人似的低下了腦袋。熙元前輩和舟善默默地展開了尖銳的心理戰。舟善兩手插兜,他輕輕地把我拉到自己身邊……
"不要胡來,你放開她。"
"我不能放開,你快回去吧,申海芸。"
"你這個兔崽子,簡直太過分了!"
熙元前輩借著酒勁兒,揮起了拳頭,不偏不倚地打在舟善的下頜上。隻聽一聲鈍重的聲音,舟善和我一起倒在了地上。他先吃力地把我扶了起來。我看了看舟善,把視線轉向前輩。他喝醉了,看起來很難保持理智。
"舟善啊!哥哥,你不要這樣,千萬不要這樣!"
"你讓開,申海芸!"
"哥哥,求求你不要這樣。"
我伸出兩條胳膊,擋在舟善麵前。前輩看了看我,有氣無力地放下了他高高舉起的拳頭。我忍不住想哭,用雙手蒙住臉,任由淚水滾滾流下……
"回去吧,海芸啊。"
"舟善,不要這樣,千萬不要這樣,你不要讓哥哥痛苦。求求你,拜托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回去吧。"
舟善像是故意安慰我似的,小心翼翼地說。我稀裏糊塗地站起來,走進大門。大門把我們分開了。前輩和舟善站在外麵,我在裏麵。我靠在大門旁邊,頭埋在兩膝中間,捂住了耳朵。可是,任憑我怎樣捂住耳朵,還是能聽見沉重的打擊聲,比冷風吹在臉上的感覺更殘忍。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我一遍又一遍地自言自語,可是那個聲音仍然沒有停止。
"千萬不要,千萬不要,哈啊,住手吧。"
雖然隻過了短短幾分鍾,我卻感覺像幾十分鍾那麼漫長。到底過了多久?我幾乎已經昏厥過去了,思維也模糊了。我呆呆地倒在一邊,倒在冰涼的水泥地上。地麵的冷氣直達我的頭部,傳遍了我的全身。
嗒嗒,嗒嗒……
"哎呀,海芸啊!我的女兒!"
我聽見媽媽的聲音,可是我睜不開眼睛。我那強壯的媽媽把我抱起來,上了樓。不可以,我要阻止他們。可是我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不一會兒,我被媽媽放到了溫暖的床上,凍得冰涼的手腳好像要融化了,我漸漸地睜開了眼睛。
房間裏漆黑一片。月光從小窗戶裏射進來,我吃力地坐起,下床走到窗前。我望著熄了燈的政民的房間,再度流下了晶瑩的淚珠。不行,不行,我不能哭,可是我越想控製自己不哭,淚水就越是瘋狂地流下來。我仍然慢吞吞地露出微笑,衝著窗外虔誠地祈禱。我要為那個傻小子而笑。我希望你能幸福,我笑著安慰自己。
我幾乎一夜未合眼。這一夜,我真的失魂落魄。我喝醉了酒,身體和心靈都疲憊不堪,但還是模模糊糊地迎來了黎明的曙光,時針指向六點鍾的時候,我起床了……
嘩嘩嘩--我放開涼水洗臉,也順便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我抬起濕漉漉的臉,照了照鏡子。
"鬼東西!"
我為什麼這麼討厭自己呢?我真的非常討厭我自己。我穿著校服,拿起書包就離開了家門。在涼爽的清晨空氣中,我的裙擺隨風飛揚。我沒有坐公共汽車,而是步行到了學校。教室裏已經有人了。
"哦,海芸啊,早上好!今天你來得真早啊?"
平常不怎麼說話的同學也和我打起了招呼。我坐在冷冰冰的椅子上,腦袋剛剛碰到書桌,困意就撲麵而來,於是我睡著了。我又困又餓,正睡得香甜,突然有人把我晃醒了。我睡眼蒙地抬起頭。
"哦哦,啊,好刺眼啊。"
"海芸啊,你怎麼了?什麼時候到學校裏來的?"
安素怡,是安素怡。太陽已經升到中天,教室裏再也找不到清晨時分的寧靜……
"啊,哦,不知道,可能是七點鍾吧?"
"嘻嘻,真的嗎?哎喲,海芸啊,昨天我哥哥被人打了,回到家的時候狼狽不堪。"
我這才想起昨天的事情,再也沒有心思繼續聽下去了。我趕緊從上衣口袋裏拿出手機,按下了前輩的手機號碼。悅耳的彩鈴聲響起……--喂?
他……他接電話了。
"哥,哥哥,你還好嗎?"
--是海芸嗎?
前輩的聲音很低很沉,聽上去無精打采。對不起,前輩,對不起。我沒說話,前輩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盡量裝得很快活的樣子。
--喂,我沒事~正好趁這個機會逃一次課。哈哈。
"你好好休息吧,一會兒我們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