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民?我緩緩抬起頭,政民一隻肩膀背著書包,有氣無力地走到我們麵前,默默地看著我們倆。我不能哭……要是他知道我為什麼哭,一定會很傷心的。想起"一個人"這幾個字眼,淚水就不禁模糊了我的雙眼,我看不清政民的麵孔。
你之所以變成這樣,也是因為沒有了阿姨,你一個人之後才改變的,是嗎?我連這個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就知道責怪你變了。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喂,於舟善,她怎麼又哭了?"
"不用你管。我以為你在家裏,剛才我還一直叫你。"
"神經病,所以我說你是神經病。"
政民和舟善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個不停。不一會兒,政民突然轉過頭,冷冰冰地看著我。
"我問你她怎麼又哭了?"
"她是為某個人而哭。"
"說出那個人的名字,要是我認識,我就打死他。"
"可憐的靈魂呀。"
"哧,啊,她怎麼會蓋著你的上衣?"
"我說過了,不要你管。"
"你這個臭小子,最近我饒了你好幾次,你還越來越過分?"
政民擺出架勢要打舟善,把蓋在我身上的那件舟善的衣服猛地掀起來,朝舟善懷裏扔了過去。
"喂,河政民!"
"沒關係,村姑身體結實,死不了。"
"你,太過分了……!"
我一直忍著眼淚,勸了舟善一會兒,突然間感覺無比委屈,於是轉過身來。幸好他們兩個都沒發現,他們倆什麼也沒看出來。我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遲鈍的男人。其實我也希望他能看出我在流淚,但是如果那樣的話,他會更加痛苦,我不想看到他痛苦,我不想,所以我寧願一個人承受痛苦,這樣更好。
"喂,海芸啊!哎呀,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真是的,河政民。"
"我怎麼了,你這個多事的家夥。"
"今天海芸都沒去上學!"
舟善的聲音裏充滿了憤怒……
"太厲害了,一個村姑也學會逃課了。"
"不是這樣的,天啊,你這個弱智!她昨天一直在外麵等你,所以生病了!"
"可是,你讓我……怎麼辦呢……"
你還是不說話為好,你還不如不說話。我的心好痛,沒走出幾步,就坐到地上了。我偷偷地流下眼淚,不讓他們看見。淚水涼了,我的身體也越來越涼,這時,一陣嗒嗒的腳步聲傳來,舟善氣喘籲籲地說……
"哈,哈啊,海芸啊,你在這裏做什麼?怎麼不進去。走吧,快回去。"
"舟善啊。"
我帶著哭腔,叫了他一聲。舟善一屁股坐到我身邊。他又把他的上衣蓋在我身上,小聲應了一句。
"政民的媽媽什麼時候走的?"
"……"
"哦?她什麼時候……走的,是去世了嗎?還是……"
"政民的爸爸因為交通事故去世後,她的媽媽就留下一張存折和這棟大房子,在政民十五歲那年……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十五歲,應該是初中二年級。她竟然留下初中二年級的兒子,離家出走了。這三四年的時間裏,政民一個人和孤獨搏鬥。
沒關係,現在沒關係了。政民啊,你還有我們呢,以後不要獨自哭泣,要哭我們一起哭吧。
你不要獨自哭泣,要哭我們一起哭吧。也許我這麼說,你會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如果可以的話,我要去找回阿姨。你可以罵我多管閑事,不知天高地厚。但我會努力的,我要讓阿姨出現在政民麵前,我會努力的。
"這個臭小子,自從他媽媽離開後,隻要聽說哪裏有人打架,就算沒人叫他,他也會跑去參加,他不分敵我,見一個打一個,越是不讓他做什麼,他就偏要做什麼,政民這小子就是這樣過來的。他真正的朋友隻有我,他身邊隻有素怡一個女人,就這樣……"
我的眼裏又流下一滴眼淚,又一滴。我使勁擦了一把眼淚,心裏暗暗想道,以後不能這樣了,我要讓政民笑。我有這個信心。我要讓政民變回從前的樣子,他身邊有我……
"我會找到她的,我一定要找到政民的媽媽。"
"她已經離開三年了。現在你怎麼去找她?起先,我們也曾千方百計地想把她找回來。酒吧、旅館,我們什麼地方都去過。攢了一點兒零錢,我們就在漢城、釜山、水源四處尋找!可是沒找到,最後我們不得不放棄了……"
不會的,我不想聽你說,我一定會找到她的。現在我們十八歲了,可以找的範圍也更大了。我盡量表現得樂觀,站起身來。舟善也緊跟著我站了起來。
"我相信,信任是不會遭到背叛的。我相信我會找到阿姨……現實不會背叛我的信任。"
"哎喲。"
"我們往樂觀處想吧。"
"好吧,那我也幫你。"
"真的嗎?"
"我會幫你的,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不管。隻要我們不死,隻要我們還有力氣,我們就一起努力吧。"
還是我們舟善最酷!我一把拉起他的手,大聲喊叫。
"好的!我們努力吧!謝謝你,舟善!"
"啊,可是海芸啊,我的手,放開我的手……"
手……手怎麼了……啊啊,我又激動了。我趕緊放開舟善的手,舟善難為情地衝我一笑,然後壓低了聲音自言自語。
"以後我得多幫忙了。"
"什麼?"
"走吧,我送你到家門口。"
現在還沒開始尋找,可我就像是已經找到了似的,高高興興地回了家,連腳步都變得格外輕鬆。不一會兒,我就到了家,脫下上衣,遞給舟善……
"今天真的很感謝你,還有,今天的事情一定要對政民保密……"
"我知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放心吧,明天在學校裏應該能看見你吧?"
我點了點頭,舟善從我身邊經過,幫我打開大門。哎呀,這個家夥真是太善良了,真不相信我會有這樣的朋友。對了,以後我不會這樣想了,政民也不是自己願意改變的。直到這時,好像找到了尋覓已久的答案似的,我鬱悶的心情豁然開朗了。
"哈哈,謝,謝謝你。"
"不用客氣,那我走了!明天在門口見麵吧。"
我點了點頭,輕輕地衝他揮了揮手,舟善衝我露出可愛的微笑,也朝我揮了揮手。啊,太可愛了。要是我有這麼個弟弟就好了。大個子舟善的背影消失了,我開始往樓上走去。突然,我感覺有點兒不對勁,低頭看去,發現一雙陌生的紫色膠鞋。莫非……就在這個瞬間,我的後背上直冒冷汗,一個我不想聽到的聲音傳入我的耳畔。
"女兒呀,你是不是裝病啊?"
啊啊,我該怎麼辦呢?果然被媽媽發現了。看來媽媽不會輕易消氣,藥袋被她揉得皺皺巴巴。哼,我覺得自己有必要想想辦法,處理一下這個局麵。於是我手腳並用,比比劃劃地做著解釋,但是媽媽的臉上仍然看不到緩解的跡象。
"哦,是這樣的,啊,剛才我的朋友來看我,我非常感謝,就出去送他了……"
"那個朋友今天不用上學嗎?"
"哈哈,今天仁賢高中學校有事兒,所以提前放學了。"
媽媽的臉色稍微緩和了點兒,噢耶,如果在這裏繼續……
"昨天不是有個朋友來看我了嗎!就是那個瘦瘦高高的,人長得很帥……"
"啊啊,是那個小家夥呀!哎喲,你這死丫頭!怎麼不早說呢!外麵很冷,快進屋吧。"
媽媽,你不能這樣。天堂裏的父親現在肯定火冒三丈,正在詛咒你呢。多虧有了舟善,我才度過了這次危機。我渾身打著冷戰從外麵走進溫暖的房間,暖了會兒身子。媽媽正要進裏屋,我趕緊拉住了媽媽。
"怎麼了?"
"媽媽,你現在還和政民的媽媽保持聯係嗎?"
"政民的媽媽?哦,好像有幾個月沒聯係了。"
幾……個月……?
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