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兒…”於厚德歎了又歎,到底還是疲憊的開口,“為父當真虧待你了呀。”
“爹,女兒求您了,女兒真的不想嫁。女兒求您了…”於瀾清掀開紗幔,有些虛弱的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她臉色蒼白,在一身素衣的映襯下更顯得整個人暗淡無色。她的家教當真也是極好的,無論先前的情緒崩潰,還是而今自敘陳詞,都並未過分失態;即使是哭,也未失掉分寸。
“哎…”於厚德也有不忍,虎毒尚且不食子,何況她又是這麼乖巧。三日前把她叫來,告訴了她這個消息,原本以為她會哭鬧撒潑,畢竟隻是個剛剛及笄的孩子。可她不哭不鬧,逆來順受一般,隻弱弱的回了句“不想嫁”。他好言相勸了良久,以為最後說服了她,誰承想她性子竟這般堅毅。
“孩子,你過來坐。”於厚德招了招手,用於瀾清從未見過的語氣說道。她乖巧的坐在桌子另一邊,始終還是不習慣這個並不熟悉的爹。
於厚德語重心長的問道:“瀾兒,你可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讓你嫁給景王?”
於瀾清眼眸亮了亮,遲疑了片刻,又暗淡了下去,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於厚德和藹的笑了笑,順手翻開兩個茶杯,慢悠悠的斟著茶水,“你猜的不錯,外麵說得也不錯。為父就是一個奸佞小人,讓你嫁給景王也隻是為了能保住這條命。他雖有氣魄,可隻要有倫常牽絆著他,就一定不敢對嶽丈下手。說白了,為父就是一個生意人。還記得你小時候,為父親自教你的‘奇貨可居’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嗎?”
他看著於瀾清臉色一點點更是慘白,單薄的沒有一點血色。“瀾兒,你別怕,景王絕對是這世間最好的良配。由他做你的夫君,從前為父虧待你的那些東西,便都可以補償了。錦衣玉食、高床軟枕,景王是一個講信用的人,他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他說著說著,卻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於瀾清眼神空洞,良久之後,一點點的聚焦,一點點的回過神來。不知怎麼的,她無端想起了年少的時候,母親時常把她摟在懷裏,輕聲地向她描述眼前的這個男人。母親總把他說的那麼溫和,才華橫溢;後來他公然冒天下之大不韙,受盡眾人唾罵,以致母親因此急火攻心長臥病榻,臨終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這個她惦念了一生的男人。如今,他說出方才那番言論,卻毫無波瀾,像是事不關己一般。恍惚讓她憶起母親生前最後的呢喃。
“夫君,你這樣做,值得嗎…”於瀾清不由自主的念出聲來。
於厚德站著倒茶的身形一個趔趄,茶水全都潑灑在外麵,他像是不敢相信,直直地瞪著於瀾清,“你…你剛剛說什麼?”
這些年來的操心早就掏空了他的身體,不惑之齡卻好似一個有些佝僂的幹癟老頭。這半日過得又實在太勞神,眼睛熬得猩紅,布滿了血絲。被這樣的眼神直直的盯著,於瀾清竟一點不怵。或許,她此刻已經有些麻木了,無懼無怖。
“這是娘親臨終的遺言,即使你最後也沒來見她,她從來沒怪過你…”於瀾清小聲敘說著,始終還是沒正視那縷逼視的目光。
於厚德跌坐在椅子上,吃吃的說:“你娘親…她,她還說過什麼?”
於瀾清小幅度的搖了搖頭,“沒有,娘親什麼都沒說…”
沉吟許久,這個男人頹喪的愣著神。回不去的過往,曾經的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一直到最後結發妻子香消玉殞。是啊,這些年,值不值得啊。
“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多想了,箭在弦上,焉有不發之理…蓉兒,是我負了你呀…”於厚德有些痛苦的看了看七分肖似亡妻的女兒,這個他視為貨物的親生骨肉,“瀾兒,為父對不起你娘,也對不起你呀。你若不嫁,為父自是不會逼你。可這於家滿門,這麼多條命就都保不住了呀!”
於瀾清隻是看著,如此便算塵埃落定了。多年來單調的生活練就了她逆來順受的性格,何況服從本就是這個時空女子該有的天性。畢竟她抗爭過,就算是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如今宣告失敗,她也理所應當接受。
整個情緒都被抽空的感覺就是虛無,她低聲說著,像是事不關己一般:“好,我嫁。”
於厚德似是難以置信地望著她,似是有些激動,良久才微微閉眼點了點頭。“好…好啊!”
“隻是以我的身份,為何景王他…他…?”
他微微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問下去,“孩子,別問了…你隻要記住一點。從此以後,你就是名正言順的景王妃了,他一定能護得你周全的…”
屋外依舊大雨瓢潑,如潑墨般昏暗的天空間或劃過一道道閃電,映的氣氛更詭異了些。於厚德沒有料到,他所自以為最好的安排,其實是噩夢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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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寫的有點坎坷,果然還是有很多要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