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來,長安街頭上人煙稀靜,這段時間一直選在羊腸小巷行走的房遺愛,事到臨頭反倒升起了幾分豁達,踱步昂首走在長街之上,心心念念的則是秦府中熟睡的妻子。
“漱兒這招雖然有些餿了...但本心卻是為了救我。”
“想來這些天來我隻是有賊心沒賊膽,事到臨頭卻還不如一個小丫頭...”
“此次若能逃出生天,我一定要給漱兒送一份大禮...房大官兒...”
有些起床較早的商家,正在街頭準備開門做生意,這才有幸看到了“布衣榜首”時而傻笑時而眉頭緊皺的奇怪樣兒。
房遺愛來到大明宮前,眼望巍峨壯觀的大明宮門,心中豪邁悲壯之情有感而發,“能夠有幸親眼目睹開元盛世,倒也不枉我兩世為人!”
因為“瓊林宴”選在中午舉行,此刻房遺愛無旨不得進宮,隻能將身站在宮門等候,眼見就要到了群臣朝會的時辰。
房遺愛眼望身後,見有三四乘小轎緩緩踱來,不由眉頭一皺,暗想,“雖然今天化名一事在劫難逃,但要是現在被群臣認出我的身份,豈不是連瓊林宴都沒辦法去赴了?”
房遺愛的擔心並非空穴來風,之前尤俊達、長孫無忌等一幹人都曾經見過他“何足道”的身份,要是待會與房玄齡撞上,父子相見失神喊出名姓,恐怕長孫無忌絕對會借機參上一本,到時別說去萬花廳赴瓊林宴,就是宮門恐怕都進不去。
想到要緊關頭,房遺愛靈機一動,轉身麵朝宮門粉牆,打算學一個“掩耳盜鈴”,能瞞一會兒是一會兒。
官員的乘轎停在宮門前,大大小小的官兒陸續走下乘轎,朝大明宮中走去時,與麵朝粉牆的房遺愛擦肩而過,有幾人隻覺得這個背影十分麵熟,但一時卻有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好奇之下竟有人生出了拍肩詢問的心思。
就在一位曾經在侯君集宴會上見過“何足道”的官員準備上前詢問時,一個身著藍袍的內侍臣疾步走出宮門,站在宮門前放眼張望了幾下,接著便看到了貼牆而立的房遺愛。
官員見王有道四下打量,唯恐落下失禮把柄的他,隨即打消了近前詢問熟人的心思,稍稍愣神後,手持笏板疾步走進宮門,這才為房遺愛免去了一場不必要的糾纏。
王有道疾步走到房遺愛身前,身後輕拍他的肩膀,湊到耳畔小聲道:“皇後娘娘要見你,快跟咱家來!”
房遺愛回頭看了一眼王有道,見他是受長孫皇後吩咐特地前來宣見自己的,懸著的心隨即落了下去,不過新的疑惑也跟著紛遝而來。
“皇後娘娘要見我?在這個節骨眼兒見我做什麼?難不成...是要棄車保帥!”
房遺愛不明就裏的一通亂猜,竟自將自己當做了棄子,一路惴惴不安的跟在王有道身後朝立政殿走去,不遠的路程竟使他渾身是汗,而這顯然不是累的緣故。
來到立政殿,跟隨王有道進入殿中,房遺愛劈麵便撞見了坐在書案前,獨自對弈的長孫皇後。
進到殿中,王有道對房遺愛拋出了一個同情的神色,接著輕聲回稟,轉而小心翼翼的走出殿門,順帶將兩扇朱紅大門帶了上。
長孫皇後聽到王有道的通秉,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傳喚房遺愛,而是自顧自的對弈下棋,其中深意哪裏是房遺愛能夠猜得到的。
房遺愛躬身站在大殿門口,遲遲等不到長孫皇後宣見的他,隻得站在原地低頭思忖,隨著時間不斷流逝,這位新科狀元的思緒越發繁亂,更加打定了長孫皇後要舍棄自己的猜測。
過了好一會,隨著一聲輕歎,長孫皇後放下手中棋子,這才緩緩站了起來,“哎,黑子隻顧貪吃,緊要關頭卻被白子反攻圍困了。”
“真是世事難預料啊!”踱步坐在外殿的茶桌前,長孫皇後捧盞品茗,一雙杏眸看向房遺愛,許久後這才悠悠說道:“房俊,你果然來的很早啊。”
房遺愛正處在胡思亂想的煎熬之中,聽到長孫皇後的詢問如蒙大赦,連忙緩步走到茶桌前,拱手回道:“啟稟娘娘,今天萬歲在萬花廳開設瓊林宴,學生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