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雨絲似乎隨時都可能飄落,卻堅持逗留在烏壓壓的黑雲裏麵,始終不肯從笨重的黑雲裏脫離。
宋幽茉獨自開著車,緩慢行進在並不寬敞的胡同裏。道路兩旁,並不是什麼高樓大廈,也不是什麼豪宅庭院,隻是些木屋和瓦房,安靜且陳舊,甚至有些破敗,但卻是這座寸土寸金的摩登城市裏,最中心最值錢的地界兒。
這是老城中的老城,文物一般,天價的存在。
胡同多,道路窄,諸多聲名遠揚的百年老店隱匿其中,引得各地之人紛紛慕名前來。
在這狹窄的胡同裏行車,任你的車再是高級寶馬,也得憋屈成慢悠悠的沙漠駱駝。寶馬車裏,循環播放著搖籃曲般的輕緩樂章,宋幽茉也跟著這搖籃曲般的節拍,搖籃曲般的驅使著自己的黑色寶馬坐騎。
車的副駕駛上,一如既往的空空落落,不過因為今天這個特殊日子,卻很難得的,多了兩份新鮮奶酪。
今天,是她宋幽茉的生日,更是她心上人顧洺的生日。
顧洺,是她宋幽茉的老公,是這世上,她宋幽茉最最心愛的老公,一直是,永遠是。
所以,為了這世上她最最心愛的老公顧洺,為了能讓最最心愛的老公顧洺暖心一笑,即便她腳踩五寸高跟在日頭下幸苦排隊一上午,隻為買得這兩份白嫩嫩的奶酪,她亦是甘之如飴的。
這兩份奶酪,出自這老城裏的百年老店,是她親親老公的最愛,從小到大,她最最心愛的老公顧洺就好這口。但人長大了,戴上戒指結了婚,興許是品嚐過世間的美味多出許多,倒是逐漸將這兒時酷愛的美味淡忘,隻有在每年生日的時候,才特地憶起品嚐。
每個她和他共同的生日,她和她最最心愛的老公顧洺,都會偎在一起,在安靜的夜裏關上燈,細細品嚐這份爽滑美味。
“到底還要留戀幾多豔麗繁花,你才終願駐足我這一株……”
車裏悲涼輕緩的音樂還在繼續,宋幽茉手握方向盤,目視前方,鮮嫩的粉唇裏吹著歡快的口哨,眼裏卻有打著轉兒的晶瑩淚珠。
那淚珠,就好似此刻車外烏雲裏的雨滴,欲墜非墜。
突然,一抹亮眼的紅色,如同滾燙的烙鐵一般,毫無預警地,刹那間,猛地刺入宋幽茉本來就潤濕的視線。
那是一輛紅色法拉利。
陰沉沉的天氣,陰沉沉的胡同還有陰沉沉的路人,如此闖入如此閃亮的紅色,怎麼可能不奪目刺眼。
宋幽茉瞪大的雙眼發了直,直直盯著正迎麵駛來的亮紅色法拉利。
紅色法拉利與黑色寶馬,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得似乎下一刻便要擦身而過。
宋幽心弦,越繃越緊,越繃越緊,緊繃得似乎隨時都會斷裂毀去。
終於,宋幽茉看清了對麵法拉利主人的臉。
那是一張俊美得無可挑剔,堪稱上帝傑作的臉,即便被墨鏡遮擋住了一半,宋幽墨就是知道,也清清楚楚的知道,那墨鏡後麵,是怎樣一張得老天厚愛的俊俏臉蛋!
老公!
親親老公!
嗬,親親老公。
這世上,她宋幽茉最最心愛的老公顧洺。
顧洺,法拉利的主人顧洺,這世上她宋幽茉最最心愛的老公顧洺。然而,她最最心愛的老公顧洺,此刻身旁的副駕駛上,卻扭腰坐著又一個風情萬種的蛇精臉長發新歡。
各形各款的法拉利,各形各款的靚麗新歡。
法拉利裏戴墨鏡的主人,看清了對麵迎來的車輛,亦看清了對麵寶馬車裏的主人。
一夫一妻,隔著車前透明玻璃窗,兩兩相忘。
不見慌亂,真的不見絲毫慌亂,新歡在側,愛妻在前,身為人夫的顧洺,依舊是一貫從容瀟灑之態,甚至,還優雅摘去麵上墨鏡,伸出修長食指與中指,深深印在自己性感的唇瓣之上,向對麵車裏的愛妻幽茉,送出一枚熱情洋溢的飛吻,並附贈另又枚蠱惑人心的優雅淺笑。
隔空飛吻之後,墨鏡又重新回到顧洺那張俊美無雙的臉上,遮擋住了顧洺那雙讓人無比眷戀著迷的溫柔眼眸。
“混蛋!混蛋!”
幽茉崩潰慟哭,雙手握拳,重重砸在了身前的方向盤上。今天是他與她共同的生日啊!這老城裏的老奶酪,是他與她共同的秘密與享樂啊!她最最心愛的老公顧洺,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將他們僅有的秘密與美好,拿出去,給另外一個女人分享!
混賬!他真的是混賬!
她宋幽茉也是混賬!否則如何會執迷不悟的,一心一意的,深深愛著顧洺這個混賬!
頭頂的烏雲,也終於承受不住那麼多重量,不得已,將雲中深藏的雨滴潑灑下來。
冰冷的雨水嘩嘩落下,模糊了車窗,模糊了實現,模糊了彼此熟悉的麵目。
孤獨的雨滴,在哀傷的音樂聲裏,哀戚地起舞。
“到底還要留戀幾多豔麗繁花,你才終願駐足我這一株……”
若理智還在,若冷靜還在,幽茉應該選擇視而不見,然後開著車,在密密綿綿的冷雨裏,狼狽離開。然而自己副駕駛上辛苦得來的兩份奶酪,對麵副駕駛上那撒嬌發癡的新歡,卻讓冷靜多年的宋幽茉,徹底丟了顧洺所欣賞稱讚的那份肚量。
無論如何,關於這份奶酪的秘密與回憶,該是屬於她和顧洺的,完完整整屬於她和顧洺的!
猛打方向盤,宋幽茉駕著車,帶著一種歇斯底裏的解脫,朝那紅如烙鐵的法拉利陡然衝撞過去。
“啊——”
嚇破膽的尖臉新歡,縱聲尖叫。
千鈞一發之際,宋幽茉終是遏製住內心那份攜手赴黃泉的瘋狂。
積水的胡同,濺起高高的水花。將這危險一幕收入眼底的路人,無不心驚,就連一向風輕雲淡處變不驚的顧洺,都驚出一身冷汗。
“幹什麼!不要命,瘋了嗎!”
死裏逃生,假臉新歡回過魂來,尖聲高叫,再不顧不得什麼發嗲裝嗔,抓了一把雨傘,頂著滅絕師太般的陰沉長臉,冒著冷雨走下法拉利,蹬蹬蹬走向寶馬,砰砰砰敲響車門,潑婦般便要開罵。
“蛇精,滾開!”
不等假臉新歡開嗓大罵,宋幽茉已猛地推開車門,一手擰住假臉新歡衣領,白皙結實的手臂稍一用力,再抬腿一腳猛踢,利落將那錐子臉新歡拋擲出兩米開外。
錐子臉新歡甚至來不及痛苦“嗯哼”一聲,便已經如死狗一般,捂著小腹,狼狽不堪的趴在泥濘的道路上。
渾身濕透,亦是狼狽的宋幽茉,沒看那錐子臉新歡第二眼,直接抬腿上法拉利,坐在了本該屬於她的位置之上。
“怎麼了,寶貝兒?”
顧洺側過身來,將整張俊美得無可挑剔的臉,毫不吝嗇的親昵對向幽茉濕漉漉的臉蛋。一隻手臂繞過幽茉肩頭,帶著好聞的氣息,毫不嫌棄的將落湯雞一般的幽茉摟在了懷裏,另一隻手輕輕撫在幽茉布滿淚水和雨水的麵頰,眼底和話語裏,無一不是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