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庶臉色鐵青:“為了這個,你就要朕置三百萬人於死地?”
白隨雲聽他聲音陰沉,知道自己有些過分,吸了一口氣才道:“陛下息怒,是臣太無禮,臣也是太為陛下著急,一時忘形,請陛下莫怪!”
“你是否無禮並不重要,可你要朕殺死三百萬人,這豈是有禮無禮的事情?”王庶幹裂的嘴角流下血來,還沒有完全康複的嗓子聲音嘶啞,但是卻突然爆發出一股威勢來。
白隨雲微微心驚,頓了一下,才道:“陛下莫急,自古也沒聽過有洪水能將一個州的生靈全部淹死的事,濟州的水再大,也最多是緊鄰沛江的那幾個縣鄉全部遇難罷了。濟州三百萬難民,絕對不可能全部淹死。這水,隻是將難民最後一點希望都淹掉了而已。隻要讓他們缺衣少食,生存都沒有著落,誰還有心思考慮誰做皇帝的問題?到時候隻要陛下親自出麵,召集他們護堤搶險,給他們發放衣食,再將這些百姓放出,他們親眼看見陛下的努力,親自得到陛下的好處,定然會到處說您的好話。老百姓口口相傳,這可比下幾道聖旨都更讓百姓信服!隻是死的人越多,越容易轉移天下人的視線!我們控製水量,不過至少也要超過上一次三倍五倍。”
王庶眼神定定地落在他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白隨雲心中焦躁,耐著性子道:“陛下要是心存仁厚,那也可以再少些,不過要是兩倍人數都沒有,那就根本沒什麼作用了!”
王庶還是定定地看著他,什麼話也沒說。
然而白隨雲已經從他的眼神中得到答案,便長長歎了一口氣,道:“陛下,您想好了沒有?您我相識一場,隨雲深深仰慕陛下英姿,實在不願意看到陛下這樣倒下。”他輕輕嗤笑,“陛下就此下台,您的亡母,恐怕都要蒙羞了,今後無論多少年,提起您的時候,人人都要嗤之以鼻。陛下您九死一生才有今天的地位聲名,就這麼放棄值得嗎?”
王庶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終於還是緩緩搖頭,啞聲道:“二十萬人的性命,足以換朕小小聲名,朕值什麼,朕自己心中清楚。”
白隨雲臉色難看至極。
王庶搖頭道:“多謝先生美意,朕無福消受,你走吧。”
白隨雲緊緊咬住牙,一句壯士斷腕說得容易,但哪裏是那麼容易決定的?雖然東林西瞻北褐南詔都有白家產業,但怎麼能和中原的產業相比?要是放棄了中原,那不是丟下一隻手,而是扔進去一個身子,隻跑出一隻手來。
白家在中原經營了三百多年,比大苑朝存在的時間還長,不到萬不得已,他又豈會放棄?
“陛下宅心仁厚!”白隨雲表情慢慢變得和緩,微微笑起來,“族長這次命臣前來,便是看看陛下是否為可托之人,陛下麵臨如此難題,還能以百姓為重,這才是值得臣白家效忠的英主!”
王庶抬頭,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一動:“先生!難道你還有別的方法?!”
白隨雲點頭,道:“方法仍然是水淹濟州---陛下別急!此淹可非彼淹。我們不必大動幹戈,隻要借助一點天威神跡。”他接著道,“百姓可愚,這些年連年大變,神佛昌盛,我們隻要在河裏弄點神跡、天意之類的東西出來,就可以讓百姓疑神疑鬼。這點臣家主已經想好了。我們仍然讓梁河舊道重新通水,隻不過好生控製水量,讓水勢看著凶猛,卻不會偏離河道過遠。大水過後,會有金甲神人顯靈,說天命歸於陛下您,卻還有人擅自偽詔,流傳不利於陛下的言論,敗壞陛下聲名,所以蒼天示警,給亂說話的人一個教訓!出了這樣的事,官府必將追查,我們會安排些官員在夜間莫名其妙丟了頭顱,如此一來,百姓更加會傳個不停。隨即我們再讓沛江下遊幾個州的漁民都在河裏打撈上肚中有布帛的魚,上麵寫上陛下您天命所歸之類的話,足以讓百姓不敢胡言了。”
王庶皺起眉頭,這個主意聽著有些可笑,卻絕對是可行的。百姓畏懼天威,如果天上真有神靈,神靈真的這般支持他,說他壞話的人就會遭到天譴。百姓心中就是再懷疑,也不敢亂說了。當然,沒有財雄勢大的白家支持,這些神跡並不容易安排。
白隨雲看著王庶眼神和緩下來,心裏有了些底氣,又把聲音放軟,勸道:“天威之下還得有聖恩,陛下除了可以像我們前麵說的那般親自護堤、親*問災民外,還可以昭告天下,說些願意為百姓擔下天威之類的話,如此百姓哪能不心存感激?有了白家支持,陛下可以給災民大量物資彌補。有了西北軍坐鎮,陛下可以不怕反叛,我們隻要穩住一時,陛下慢慢努力,遲早有一日,百姓會忘了一切,隻記得在陛下的統治下,他們都能安居樂業,得享太平。即便是什麼都明白的官員,也會慢慢將一切放在心裏,隻記得陛下做過的好事,隻記得陛下是個難得的明君。陛下,事已至此,退縮隻會萬劫不複,不如更進一步!我們隻需淹死幾萬人,甚至陛下還可以用天神托夢的借口,讓一部分百姓先行撤出,當然,現在定然已經有很多百姓對陛下不敬,也不會相信。這樣更好!他們無論被淹死還是逃得性命,都會是最佳的傳話者!那您就可以暫時穩住局勢,就可以爭取到時間!陛下您剛剛登基就遇上遺詔事件,您實際上什麼都沒有來得及做,就沒有機會了。可是隻要讓人們對您將信將疑,您就有了做事情的時間,就有了讓整個大苑認識您是什麼人的時間!如果將來您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就倒下,能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