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子安是憋著一口氣,臉色發白,顫著身子走進校門的。
就算他看到那些在操場上追逐打鬧,與他年齡相仿,臉上掛著幸福笑容的小朋友,在他眼前真實存在後,他依舊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腦海中清晰浮現出來的畫麵,讓他呼吸困難,渾身疼痛起來。
因為,他的肉體深刻地記得,在那個被月光照進的漆黑屋子裏,有一個女人手持著粗長的教尺,一邊用力抽打他的身體,一邊用紮耳的高音唾罵他。
“凶手的兒子,就是不要臉!你跟你媽一個死德行!還想上幼兒園?哼~小雜種,你有上學的資格嗎?我女兒死在你媽手裏,永遠上不了學,你也就一輩子別想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你以後在敢踏進幼兒園一步,我便每日每夜像這樣教訓你,打死你!”
“嗚嗚~~我錯了,我錯了......”
許子安一把甩開阮安南的手,原地蹲下,雙手抱頭,整個身子顫栗不已止,嘴裏重複念叨著那三個字。
阮安南有些呆愣地轉過身,她不知道為什麼哥哥要甩開她的手,直到她看到蹲在地上的哥哥,才明白原來哥哥又害怕了。
在之前暗暗許下承諾,要保護哥哥的阮安南,立刻張開稚嫩的羽翼,蹲下身,再次擁住發抖的許子安,軟得像棉花糖的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許子安瘦得連骨頭都突出來的背脊。
一旁的穆老師正想要蹲下身詢問情況,被急忙跑過來的許爺爺阻止了,並朝其擺了擺手,示意讓她先別管。
別看阮安南人小小一隻,其實她機靈著呢!
她聽見哥哥一直在說“我錯了”,便聯想到每當媽媽要打她時,她就是這樣向媽媽求饒的,結果每次都百試百靈,媽媽一看她認錯就不會打她了。
不過,看哥哥這麼害怕,應該是被其他壞人打得吧,畢竟她媽媽就從來沒打過她,所以打人的一定不是哥哥的媽媽!
“哥哥,不要怕,以後不會有壞人打你了!”
“恩~~哥哥別難過了,南南給你唱首《可愛妹妹和兔子哥哥》吧!”
“可愛妹妹,兔子哥哥,一對好朋友,快樂去玩耍。妹妹的頭大手兒小,哥哥的頭小手兒很大,大手牽小手,都不怕滑。走著走著走走走走,轉眼春來就來到!”
阮安南甜得似蜜的甜美嗓音,順著空氣,流進許子安波浪滔天,驚恐不安的心潮裏,化作一縷鎮靜的香煙,讓許子安的情緒逐漸平複。
站在旁邊,將許子安情緒的起伏變化盡收眼底的幾個大人,聽著阮安南的歌,心裏皆不平靜。
這個孩子,之前真是受苦了。
“施靜啊,如果你們家不嫌棄我們子安的話,咱們就給這兩個孩子定個娃娃親吧~”
許奶奶一邊用紙擦拭著眼淚,一邊抓著阮安南媽媽的手臂,懇切地說道。
她想:或許,他家子安有了安南的陪伴和關愛,一定會好起來,徹底走出陰影的!
許爺爺聽後,轉過頭瞪了許奶奶一眼:“這種事能勉強的來嗎?”
接著,深深歎了一口氣後說道:“更何況,子安的病也是個棘手的事,咱們不能......拖累人家。”
氣氛變得尷尬起來,沒有一人說話,隻聽得阮安南甜甜唱歌的聲音。
施靜並沒有立即回複,許奶奶提的關於娃娃親的問題。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麵前,蹲在地上,腦袋放在少年纖瘦背脊上,用心唱歌安慰著許子安的阮安南,思考了很久。
待到阮安南牽著許子安的手站起來後,她深吸一口氣,走到阮安南麵前,彎腰問道:“南南,你喜歡子安哥哥嗎?”
阮安南眨巴著那雙明亮澄澈的眼睛,偏頭看了一眼被她握著手,此刻正低著頭的哥哥,像是專門說給許子安聽的一樣,堅定且大聲地回道:“喜歡!安南不僅喜歡哥哥,以後還會保護哥哥!”
聽到阮安南的回答,許子安驚恐地抬起頭,沒說話,就這麼瞪著圓鼓鼓的眼睛,盯著她。
隻是,已有兩年未流眼淚的許子安,今日卻因阮安南的一句話,而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