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落在電腦桌上。那裏雜亂無章地堆著一攤教材。
他感興趣的隻有那幾本書:《孤獨者》、《心理學與生活》以及《心理學導論》。於是便抽出來翻閱。
這幾本和其他的舊教材比起來,要更舊一些,而且遭人翻閱的痕跡也更多。
看來鄭為一直很關注抑鬱症。莫非他得此病了?或許是因為那個多年以前困住他心靈的女孩吧?
鄭為端著一盤與青菜攪拌在一起的熱飯,放在桌上。看見林哲翻著這幾本書,他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
“這是我年輕時買的,這些年常常翻出來研究。”鄭為沒有看林哲一眼,隻在擺著餐具,“你也有這種興趣嗎?”
“沒有,我對抑鬱症這種恐怖的疾病不感興趣。”林哲放下書。
“不是。我是說,你喜歡回憶過去嗎?”鄭為抬起頭,鏡框裏迸射出不可解釋的眼神。
林哲啞口無言。
“我覺得我這幾年跟犯了老年癡呆一樣,反應是十分遲鈍。我到了下午才反應過來,你和小治是來調查我的。”
鄭為的這番話令林哲很是無地自容。
“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也不要放在心上。”鄭為很坦然,“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很奇怪?”
鄭為坐在沙發上,示意林哲也坐下,想要跟他講述一些事情。
“覺得你很孤獨。”林哲說出了他對鄭為最直白的印象。
“我也覺得。我感覺我再過幾年還不結婚,就要徹底地宅下去,然後廢掉了。”
“我拜訪了戴慶森老師。”
“他啊……”鄭為若有所思地說,像是回應林哲,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他跟你講了什麼?”
“老師你高三那年發生的事。那件事對老師的影響很大對吧。”林哲直視鄭為的目光。
“能不大麼……”鄭為露出他高三那年的“喪”樣,“我喜歡的女孩死在了我的麵前,上天不給我拯救她,我隻有抱著她的屍體哭泣的份。”
林哲沒有說話,他現在隻是需要做一個傾聽者而已。
“得知她的死是抑鬱症時,那時候我才剛跟她表白……”鄭為瞪著林哲,麵目猙獰,“我覺得我是一個罪人!是我的表白,造成她困擾,隨之導致她抑鬱症複發!”
看來,鄭為並不知道周嘉嘉與戴慶森表白的事情,也不知道周嘉嘉自殺的真正原因——她受盡了母親和學習的壓力,以及孤獨的壓迫,當時她暗戀的戴慶森是她的救命稻草,但這根救命稻草卻無意地拒絕了她的求救……
而鄭為這些年一直被這個不堪的事實給蒙在鼓裏,一直……
“後來我才知道,我根本不了解我暗戀的那個女生。所以在那之後,我開始閱讀大量書籍,研究抑鬱症。不過我沒有選擇當心理醫生,而是教師。我想幫助那些跟嘉嘉一樣的孩子。”
“可是事情總是違人所願。”林哲說出了鄭為本要說的感慨。
“是啊。我現在在學生私下裏的口碑實在是太爛了。”鄭為靠在沙發上,頭仰著,盯著閃光的燈泡;似沉思,又似“懺悔”。
林哲沒有再說話,他也不想說了。因為現在鄭為的事情他弄得很清楚了。
那麼,明樂自殺前那篇日記裏寫的:“有個死變態最近老是糾纏我!好煩!”
那個“死變態”,是另有其人了。
看來得重新找一條思路了。林哲想著。
到了十點鍾,兩人談完該談的事情後,林哲便走了。
摸著黑順著樓梯下去前,他再回望,那個房間已經變得漆黑,看來鄭為熄火休息了。
但那種孤獨感,仍在強烈地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