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茫茫,如何去尋。”墨肆也有些悵然。
陳情抬眼看到“汝筠書舍”,原來自己竟暈倒在了自家門口,“或許爺爺會在家裏留下什麼線索。”
再一次走進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家,屋中除了腥臭與血漬,還有不少散落的書籍、筆墨。他躡腳踏過破碎的書案,推開爺爺臥室的房門,見到幹淨整潔的地麵,顯然這裏並沒有受到波及。
一桌一凳一床,展現著老人極為簡單的生活。陳情撫著熟悉的被褥,不禁淚流滿麵,卻見枕頭下露出白色的一角。
透白的宣紙上麵寫著四個隸字“肅慎扶餘”,正是爺爺的筆跡。
“這是線索麼?不過是在神話誌異中才有的一個王朝。”墨肆淡淡的說道。
《山海經.大荒北經》曾記載:東北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鹹山,有肅慎氏之國。肅慎乃是種族,而扶餘則是肅慎族人所建立的王朝。
“爺爺留下這張紙必有深意。何況史記當中也曾提到過肅慎一族,我想我有必要去走一遭。”陳情說道。
“前提是,你必須解了身上的毒。”墨肆盯著陳情的眼睛說道。
“此事以後再說。”陳情拿起白宣便往外走。
墨肆緊跟而出,道:“你覺得你若不解毒,還有命去到萬裏之遙的遼東麼!”
陳情停下腳步,深深吐出一口氣,說道:“反正我是不會殺了我的朋友。”
“你隨我去桐柏宮。”墨肆懇求道,“若是我師父也沒有辦法的話,那麼……”
“好,若是你師父也沒有辦法的話,你我就此兩清,你也不必因為我曾為你擋下一枚鬼骨釘而愧疚……”陳情說到此時心在滴血,便如生生的在他心上剜掉一塊肉一般。
他心裏清楚天下除了藏書洞那條虯蛇之外,怕是世上再也沒有這種罕見的蛇類了。自己的毒永遠也解不了了,也許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眼便再也醒不過來了。所以他必須要擺脫墨肆,雖然是那樣的不舍,但如若不與她劃清界限的話,在自己還活著的時間裏,墨肆會無休止的為自己尋找解藥。可是他短暫的生命是用來尋找爺爺和凶手的,而不是用來做那些虛無縹緲的延長壽命。
所以他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又在心裏說了一句“對不起,你已經為我做的夠多了”。
五月的陽光已經讓人有些發汗了,不過此刻的墨肆卻如墜冰窖,漫天飄散的桃花好似飛舞淩亂的白雪,怡人的初夏瞬間被她那寒至冰點的心所吞噬。
默然相愛的人之間,總隔著一張薄如蟬翼的白宣,卻誰也不會輕輕抬起指尖,或許是性格使然,這誰又能知道呢!
陳情拖著虛弱的身體拿著鋤頭在後山掘土,揮動不了幾下便累的氣喘籲籲,可他並沒有停。日頭在天空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略微有些炙熱的太陽終究是鬥不過時間的輪回,緩緩的墜下山去。
“太陽下山了,回家吃飯吧。”
一道極溫柔的話語,讓陳情揮動的鋤頭停在半空。他緩緩轉過身,看著跟自己穿著同樣粗布衣衫的墨肆,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親切與溫暖。
他經常聽到狗蛋他娘對狗蛋他爹這樣說。男人在外耕作一天,女人在家裏做好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叫他回家吃飯。這是最簡單的生活,也是最溫馨的生活。
陳情久未放晴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抹陽光,輕輕的說了句:“好。”
菜式很簡單,青菜、竹筍、米飯。味道並不怎麼好,米飯還有些夾生,陳情卻是狼吞虎咽。他覺得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吃過熱騰騰的飯菜了,或許是因為這段痛苦的時間讓他度日如年,但更多的是因為他愛著墨肆。
墨肆的眼神中透著欣喜與愛憐,她時不時的伸出玉蔥般的纖指替他摘掉吃到臉頰上的米粒。陳情就像個孩子一樣,任她做著有些親昵的動作。
分明愛,卻不言明。眼前的苟且隻不過是短暫的心靈上的安慰,這樣隻會讓分別變得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