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含冤(下)(3 / 3)

“嘶——輕點——”

而薇洱則絮叨而委婉地表達她對弋殤隨意改變發色的不滿。

弋殤一覺醒來,肩上的傷已經好了不少。整個老宅裏靜悄悄的,隻有薇洱又在為她上藥。

“他們兩個都不在?”弋殤問。

“是的。布萊克先生要去傲羅司上班。盧平先生見鄧布利多先生來了,便避出去了。”

“他來幹什麼!”弋殤氣惱地說。

“他想要見小姐。”

“不見!”弋殤衝動地說:“你就說我昨天被他氣得尋死覓活,剛剛才睡下!”

“是。”薇洱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鄧布利多坐在溫斯特家寬敞孤寂的客廳裏,絲絲寒風滲透進來,侵襲著他的左膝蓋骨。

阿拉斯托的話天衣無縫,把自己的責任推得一幹二淨。弋殤的話離奇異常,她自己卻相當篤定。他們兩人的言辭到底幾分是真?

弋殤不尊重老師的事倒實在不是新聞,但她每次這麼做都有正當的理由。相反,在自身坦蕩的老師麵前,她一直都相當恭謹謙虛。

另一方麵,弋殤又過於護短。阿拉斯托從不吝嗇於表達他對西弗勒斯的懷疑,而這正是弋殤絕對無法容忍的。她可以容忍哈利、羅恩、小天狼星對她教父的不尊重,但那僅僅是因為他們是她的朋友。

——小天狼星不是。鄧布利多心裏溺愛著弋殤的那部分反駁道,他甚至不被允許稱呼她“弋殤”。而弋殤雖然處處維護西弗勒斯,卻並沒有對小天狼星多麼無理。

——但小天狼星是哈利的教父、萊姆斯的摯友。最重要的是,他幫過她一個大忙,並且一直為她保守著秘密,哪怕是對萊姆斯也沒有泄露。她當然要投桃報李。

況且即使沒有西弗勒斯,弋殤自己也有足夠的理由厭惡甚至憎恨阿拉斯托。她有著永遠無法釋懷的“汙點”,而且不打算就此收手。阿拉斯托卻一生剛正不阿,並且經常要求別人也一樣白璧無瑕。

她會帶著有色眼鏡看待阿拉斯托嗎?甚至,她會故意誣陷他嗎?這會不會在某種程度上是一出苦肉計?她會不會刻意把事態擴大?

鄧布利多突然覺得分外悲哀。在領袖的位置上坐久了,他甚至不能完全相信自己最親近的人。見鬼的理智,見鬼的責任。他痛恨這些。

薇洱再次出現在客廳,微微鞠了一躬。這個小精靈的動作十分卑微,神態和語氣卻帶著些倨傲冷硬:“先生請回吧,小姐昨天尋死覓活了一夜,剛剛才睡下,暫時不會醒。”

鄧布利多無奈地苦笑。他當然知道弋殤不會真的為了這麼些事“尋死覓活”,他簡直可以想象她氣呼呼地吩咐薇洱的神情。

“不妨事,我等她起床。”他風輕雲淡地說。

弋殤被薇洱鬧醒以後,便自己去了廚房,想要找些食物。然而,她卻在碗櫥裏看見了薇洱從木蘭花新月街的房子裏拿過來的白瓷茶具——整整一套,壺和杯都在,一個不少。

弋殤挑了挑眉,把自己剛剛動過的東西原樣放好,迅速而無聲地回了臥室,順便差遣走廊裏一幅少女畫像去客廳裏打探。

那個少女的回報讓弋殤的眼神更加凜冽了幾分。薇洱回來複命的時候,她已坐在床上把玩著一頂睡帽。

“他來了多久?”弋殤漫不經心地問。

“鄧布利多先生清晨七點就到了,現在已經等了近一個半小時。”薇洱回答。

弋殤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淡淡地說:“溫斯特家窮到這份上了麼,連茶葉和木柴都買不起?”

薇洱惶恐地抬起頭,見弋殤麵無表情,眼神卻如同阿爾卑斯山上終年不化的積雪般冰寒。

“薇洱知錯了!”小精靈撲通一聲跪下。

弋殤語氣依舊疏淡。“你可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提出的希望?”

——我和他們的事情你不用插手。

雖然隻不過是“希望”,但對於家養小精靈而言依舊是必須遵守的命令。

“薇洱……記得。”小精靈微不可聞地說。

弋殤冷笑一聲,將手中的睡帽把玩得更加讓人眼花繚亂——卻久久不再開口。

薇洱被她的氣勢唬住了。她驚恐地盯著那睡帽,生怕小姐一聲令下解雇自己,或者更糟——直接“辭去家主之位”。於是她伏地大哭:“薇洱知錯了!薇洱再也不敢對小姐的朋友有任何不敬,無論發生了什麼!小姐,請您原諒薇洱吧,薇洱願意接受最嚴厲的懲罰!”

弋殤麵無表情地盯了薇洱好一陣子,才將睡帽丟在床上,淡淡地道:“很好,自己去吧。”

她這時讓薇洱“去”,顯然是要小精靈接受“最嚴厲的懲罰”。薇洱卻千恩萬謝地退下了。

弋殤看著這個小精靈誠惶誠恐的樣子,對赫敏的家養小精靈解放陣線產生了一絲愧疚。但她寧願被赫敏討伐,也絕對不允許自己的仆人這樣就高踩低、見人下菜。

客廳裏的鄧布利多見薇洱重新出現,戰戰兢兢地上了一壺茶,轉身把爐火生得十分暖和,又恭敬萬分地對他行了一個大禮才退下。鄧布利多瞥見她眼裏恍惚有淚光,心下奇怪。他叫住已經走到門邊的小精靈,和悅地問:“等等,弋殤醒來了嗎?”

薇洱本來可以就地回答,卻偏小跑到鄧布利多跟前,深深鞠躬方道:“先生,小姐依舊睡著。您還是請回吧,小姐她……”

——比起先前,態度是十二分的謙卑。

鄧布利多這才發覺自己可能想岔了。他原以為是弋殤醒了,對薇洱發起床氣。畢竟她曾經一口氣解雇過十多個小精靈。但弋殤這麼做到底有她的打算——雖然他不知道她的目的具體是什麼——而且縱觀她的為人,她也從不曾對地位低的人作威作福。前後聯係起來仔細想想,鄧布利多便猜測到是弋殤的命令。

熱風拂過鄧布利多的膝蓋,他以為勝利在望,便任勞任怨地等待著弋殤消氣見他的時候。

但弋殤始終沒有見他——她直接繞過客廳,回了學校。

鄧布利多在弋殤走後半小時薇洱來奉命報告的時候,才徹底想明白——敢情小精靈之前的輕慢完全是自作主張,後來的恭敬才是由於弋殤的責令。這倒是符合她的一貫作風。於是鄧布利多摸了摸鼻子,老老實實地跟著回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