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七(2 / 3)

薑堯章雲:歐陽率更雖結體太拘,而用筆特備眾美,風流瀟灑,追跡鍾、王、顏、柳。結體既異,用筆複溺一偏,書法一變。字畫剛勁高明,固不能無助,而晉、魏之風掃地矣。

王履道雲:世之學東坡者多矣,劍拔弩張,驥奔猊抉,則不能無。至於尺牘狎書,姿態橫生,不矜而妍,不束而嚴,不軼而豪;蕭散容與,霏霏如初秋之霖;森疏掩抑,熠熠如從月之星;紆餘宛轉,纚纚如縈繭之絲,恐學者未易至也。

豐道生雲:雙鉤懸腕,讓左側右,虛掌實指,意前筆後,古傳筆法也。妙在第四指得力,俯仰進退,收往垂縮,剛柔曲直,縱橫轉運無不如意,則筆在畫中,而左右皆無病矣。此法鍾、王之後惟藏真得之為多。庶幾於是者,唐則虞伯施、歐陽信本、褚登善、孫虔禮、鍾紹京、張伯高、李泰和、顏清臣、柳誠懸、楊景度,後主重光,宋則蔡君謨、米元章,元則巙子山、趙子昂,本朝則宋仲珩、李伯貞、祝希哲、文徵仲也。

王弇州雲:山穀書以側險為勢,以橫逸為功,老骨顛態,種種槎出。又雲:趙承旨書,功力完足,故於腕指間從容變化,各極其致。中有疏而密者,柔而勁者,生而熟者,緩而緊者。出山陰,入大令,傍及虞、褚,不露蹊徑,正以博綜勝耳。

右軍之書,骨在肉中,趣在法外,緊勢淳質,古意不可到。故智永、伯施尚能繩其祖武也,歐、顏不得不變其真,旭、素不得不變其草。永施之書,學差勝筆;旭、素之書,筆多學少。學非為積習也,乃淵源耳。顏書貴端,骨露筋藏;柳書貴遒,筋骨盡露。智永、伯施有書學而無書才,顛旭、狂素有書才而無書學,河南、北海有書姿而無書體,平原、誠懸有書力而無書度也。

唐文皇以天下之力摹書法,以取天下之才習書學,而不能脫人主麵目。玄徽亦然。智永不能脫僧氣,歐陽率更不能脫酸餡氣,顏、柳、趙吳興不能脫俗氣。

宋蔡忠惠略取古法,加以精工,稍滯而不大暢。

蘇文忠正行出入徐浩、李邕,擘窠大書源自魯公而微韻,行草稍自結構,雖有墨豬之誚,最為淳古。

黃山穀大書酷仿瘞鶴,狂草極擬懷素,姿態有餘,儀度少乏。米元章源自王大令、褚河南神采奕奕,終愧大雅。是四君號為宋室之冠,然小楷絕響矣。

子瞻似顏,極平原;魯直效陶,推尊瘞鶴;元章出褚,左袒河南。河南楷似行,然自有楷;平原草似楷,然自有草。李北海、楊凝式、黃魯直無楷矣。

米元章有書才而少書學,黃長睿有書學而少書才。故評騭古人墨刻真贗,有相抵牾者。然長睿引證,各有依據,不似元章之孟浪也。虞伯生謂坡、穀出而魏、晉之法盡。米元章、薛紹彭、黃長睿諸公方知古法,而長睿所書不逮所言;紹彭最佳而世遂不傳;米氏父子最盛行,舉世學其奇怪,敝流金朝,而南方獨盛。

歐、虞、顏、柳以至蘇、黃、米、蔡,各用古法損益,自成一家。趙承旨則各體俱有師承,小楷法黃庭、洛神,於精工之內,時有俗筆;碑刻出李北海,北海雖佻而勁,承旨稍厚而軟;於行書得二王筆意,可出宋人上,比之唐人尚隔一舍。旭、素。

元人自趙吳興外,鮮於伯機聲價幾與之齊,極圓健而不能去俗。鄧文原有晉人意而微近粗,巙子山有韻氣而結法少疏。然是三人者,吳興之流亞也。虞伯生差古雅,鮮於必仁朗朗有父風,揭曼碩父子美而近弱,張伯雨健而近佻,柯敬仲老而近粗,班彥功少頗遒爽,晚成惡劄,龔璛、陳深皆長於題跋,倪元鎮微有韻而未成。

國朝宋璲仲珩,學士濂次子也,真、行、草、篆俱入能品。宋克仲溫正體頗秀健,出宣示、戎輅而失之佻,章草是當家,健筆縱橫,差少含蓄。宋廣昌裔猶臣於克。國初三宋燧為勝。

祝希哲京兆,少年楷法自元常、二王至吳興,行草則大令、狂素、顛旭至李、米、蘇、黃,靡不臨寫工絕;晚節變化,不可端倪,風骨爛漫,天真縱逸,足配吳興。他所不論。乃李貞伯之子婿,徐有貞之外孫也。

文徵明待詔小楷師二王。精工之甚,惟小尖耳。草師懷素,行仿蘇、黃、米。晚歲取聖教損益,加以蒼老,遂自成家,惟絕不作草耳。子博士彭、教諭嘉,小楷皆足箕裘。彭肉而圓,嘉俊而佻,臨摹雙鉤第一手也。

李應禎少卿善懸腕疾書。書述雲:質力高邁,乃特違眾,棄去根源,或從孫枝。翻出己意,別安耳目。

王履吉初法虞、智,行書法大令,最後益以遒逸,巧拙互用,合而成雅。文以法勝,王以韻勝,不可優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