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吐了,平姑姑自作主張叫來了陸太醫,陸太醫請脈後一連串的動作讓全宮上下緊張起來。他少年老成,一直都是不急不忙的樣子,這會兒一個勁兒地催“快”,連平姑姑也著忙起來。這麼大的動靜不可能不驚動皇帝。他想必已知此事,過來的時候叫過陸太醫道:“你隻說可不可救?”“臣正在盡力。”陸太醫道:“耽擱得太久了,毒已入五髒六腑,臣隻能盡人事了。”我笑起來,哪有那麼嚴重?皇上臉色陰沉,看著宮人質問:“為什麼不早傳太醫?為什麼沒人告訴朕?”我忙道:“皇上,是臣妾吩咐的。臣妾怕的是皇太後沉心。”“你怕她沉心就不怕朕擔心?”他狠狠地看著我:“凡事都自作主張,是不是朕平日待人太寬縱了?”目光掃了一眼屋裏,屋裏人全跪下了。“臣求皇上準臣下針施藥。”陸太醫額頭滲汗。“準!”皇上道:“你隻管放手做,隻要救得了貞貴嬪,朕決不會虧待你。”陸太醫道:“臣鬥膽請皇上準臣下鶴頂紅!”屋子裏的人全嚇住了。皇上也怔住:“鶴頂紅?你……你有把握嗎?”“臣無十分的把握,姑且一試。”陸天放道。自古皇宮用藥最難料理,我對皇上道:“皇上就同意了吧,臣妾願意一試。”永璘神色猶疑,看著陸天放:“不用的話,你有幾成把握?”陸天放道:“臣亦無把握!如不下此藥,貴主或許會多延幾日,臣請皇上早下決斷。”永璘看看我,我微笑,道:“皇上,或許此法可以一試。皇上準了吧。”他臉色發白。“皇上,”陸天放道:“臣請皇上速下決斷!”“你……用吧。”永璘語氣艱澀。陸天放叩了個頭,起身去吩咐人拿藥。
“皇上,”我寬慰他:“臣妾不會有事的。”他怒目:“倘若你早些告知朕,又怎麼會有如此事情?來啊,把這些宮人都押下去,貞貴嬪若有差錯,全部殉葬!”我看著他們哭喪著臉被押走,對皇上道:“臣妾時日無多,皇上還要生臣妾的氣嗎?”他看看我,長歎一聲,眉頭放開,道:“你不該瞞著朕啊……”我道:“臣妾並不覺得有大不適,何況臣妾相信皇太後決做不出此等事情。”他神色變幻,嗯了一聲。陸天放走上來,道:“臣請貴主服藥!”遞上碗,我接過,正要喝,永璘道:“慢!”我看著他。他接過碗來,看了一會兒,道:“好,就算稚奴必死,也要死在朕的手裏!”他扶起我。我笑道看他道:“能死在皇上手中,臣妾前世之福,謝謝皇上!”低頭喝了碗中用鶴頂紅調製的蜜水。他將碗遞還給陸天放,神色像是完成了一件極重要的事情,揮揮手,除了陸天放,屋中人全都退下了。永璘握著我的手,平靜地道:“稚奴放心,朕會為你報仇的。”我笑道:“天子一怒,漂血千裏,臣妾唯願此怒用於西北之戰。”腹中大痛起來。“稚奴!”他叫,我緊緊握住他的手,不希望他離開。“朕不離開!”他柔聲道:“朕陪著稚奴。”我痛得全身發抖,他將我抱在懷裏,陸天放道:“皇上,放下貴主,讓她平躺,臣好施針。”皇上放下我,陸天放取出銀針,紮在我身上。永璘的眉微微一抖,緊緊皺了起來,陸天放一邊紮針,一邊道:“請皇上叫人去照臣剛才的方子熬藥,越濃越好。”皇上起身去叫人。
那藥自然是喝了就吐,平常的藥都喝不下去,何況是這種“越濃越好”的藥?這樣上吐下瀉地折騰了一宿,我昏睡過去。
能醒過來說明命是保住了。永璘高興得要命,當即賞了陸天放從三品官。我道:“皇上福澤深厚,救了臣妾。”他抹了一下眼角的淚,道:“是。朕救了你,你的命自此後是朕的了。”我道:“臣妾從裏外早就是皇上的啊,皇上不知道嗎?”他笑著搖頭。為什麼皇太後要害我?還是有人假借她的手要除去我?我沒追問,我想有人不會不問的。
我好了之後,一切都像沒發生似的平靜。永璘忙著打仗,忙著查案,連今科殿試都壓後了。我提醒他許多舉子貧寒無依,未必付的起飯錢房費,他采納了我的意見,讓吏部官員統計在應變的應試舉子,發放錢糧。我讓他親自去看看吏部官員已按旨辦差。他發現我的提醒切中要害,吏部私吞錢糧款,於是整頓吏治的第一篇文章就從這裏做起。他叫三哥幫他做事,聯絡舉子,安撫他們,以民間的身份做一些朝廷的事。我甚為擔心,一個事皇上,他可以無法無天,一個是“高人逸士”,他不在乎有法有天,可是國家有法令,朝廷有律製,他們會受到怎樣的攻擊與晧問,我想都不敢想。永璘嘲笑我膽小,他已決心鐵腕統治,這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