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
“我——對了,以目前的狀況來說,我該說自己是你的新主人吧。”
“……”
卞紅不禁出神地看著眼前那張蒼白的容貌。
也就是說,這名老者並非伸出了拯救之手,而是以一個新掠奪者的身分,從其他掠奪者的手中搶走少女的擁有權嗎?
如果這是其他男人的行徑還能理解,然而發言者是一個行動不便的老人的話就不一樣了。
“你……真的是人嗎?”
“這麼說的你又是如何?”
老人並沒有因為少女的疑問感到不悅,而是以平淡的語氣反問她。
“一個女孩子經曆了那種事,若還是個人的話,要麼瘋了,要麼死了……”
“……”
陳藩無所顧忌地詢問,讓卞紅頓時抿緊了雙唇並且低下頭。
“雖然同為人,還是會有一些出格的存在。”
就像是要填補少女沉默時的空白,陳藩淡然說道:
“模樣俊俏的人不一定會有君子的作風,可不能以外表輕易斷定啊。”
少女重新觀察對方的外貌。
“你想要……怎麼處置我?”
“當然是要寵愛你。”
他的答案簡短而明確,然而盡管嘴裏這麼說,這名自稱是她主人的老者依舊埋首於手邊的針線工作,完全沒有看少女一眼,如果說這番話的意思,是意味著他打算跟昨晚那群盜匪一樣逞**蹂躪自己,少女卻看不出他打算這麼做。
“就算你說要寵愛我……但為什麼要找我……像我這種……”
少女並未身懷足以讓人將她當作奴隸的才能,她不擅長唱歌或跳舞,也沒有學習過如何服侍別人。
更何況,自己已非純潔之身了。
讓這樣的自己隨侍,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你很美麗,所以我將你撿回來占為己有。”
“怎麼會……”
少女完全無法相信受到稱讚的,竟然是關於自己的容貌。
她不像小家碧玉一樣可愛,也沒有貴族千金的氣質。
這樣的自己不可能會美麗。
或許是縫製作業結束了,陳藩停下手邊的動作,並從正麵仔細端詳著少女的臉。少女因為無法正視眼前那雙與頭發顏色相同、清澈透明的黝黑眼眸而低下頭。
“丫頭啊,你很美麗。”
老人再度重複著這樣的話,他以手抬起她的下顎,仔細地審視著她。
“這雙眼睛已經流盡所有的淚水,隻能凝視著仇恨與絕望對吧?你曾經不斷地哀呼請求,直到聲音完全沙啞幹涸對吧?”
少女迎視著這雙無法逃離的視線,她在對方銀色黝黑的瞳孔中,窺見宛如灰燼中的豔紅炭火,充滿昏暗又熱情的色彩。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仇恨與絕望的激流將你洗淨,磨得像是玉石一樣堅韌,而名為尊嚴、信念之類的種種汙穢已全被抹去。所以丫頭啊,現在的你確實很美麗,不但無限純潔且令人愛憐,值得我去寵愛。”
對方所說的話,卞紅幾乎完全無法理解。不對,正確來說是她本能地察覺到,他們之間存在著無論自己再怎麼努力也無法理解的隔閡。光是生活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洞就已經令她難以想像了,這名老者的價值觀與審美觀對她來說,大概如同天上的繁星般遙遠吧。
“丫頭啊,你叫什麼名字?”
一被這麼詢問,少女毫無任何抵抗地就直接說出了答案。
“我叫……卞紅。”
“紅丫頭啊,很好,先把這個拿去吧。”
陳藩收回抬起卞紅下巴的手,然後將放在身旁的那一大塊人皮,也就是剛剛才完工的針線工作成品扔給她。
“這是……”
那是一件以人皮縫合而成的連帽鬥篷。
“總不能讓你就這樣光著身體吧。還是說你打算穿我的衣服?”
“……”
即使被他這麼說,卞紅仍舊沒有意識到鬥篷下的自己是光裸著身體,甚至也不會因此感到害羞而遮蔽身體。無論是羞恥心也好,尊嚴也罷,諸如此類的少女意識,僅僅因為一晚的蹂躪就被連根摧毀了。
穿衣是身為人類理所當然的權利,如今有人再度賦予她這樣的權利。
直至此刻,卞紅才初次體認到自己已經成了多麼虛空的軀殼。
如今,她總算回想起眼淚奪眶而出時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