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仇與諾(1 / 2)

直至此刻,卞紅才初次體認到自己已經成了多麼虛空的軀殼。

如今,她總算回想起眼淚奪眶而出時的溫度。

“喔……哭了啊。原來你還有眼淚可流。”

麵對嗚咽的少女,百無聊賴的陳藩仿佛看到了稀奇的東西,滿懷感慨地觀察著她。

“我……我……”

“紅丫頭,你有什麼心願就盡管說吧。依照狀況以及願望的內容,或許我可以幫你實現一感動至極的紅丫頭隻能一直搖頭否定。”

“我已經……沒有什麼……心願了……”

“不可能沒有。”

麵對哽咽的卞紅,陳藩毫不猶豫地簡潔打斷她。

“你曾經遭受過那樣的折磨……至今還能為了自己而流淚,沒有放棄自我,靈魂的形體也沒有遭到破壞,這實在是很罕見的例子。”

經他這麼一說,少女回想起了那晚——那一切讓人不斷顫抖的恐怖遭遇。

粗糙的胡須、油膩且強硬的手指、黏滑腥臭的呼吸……

記憶宛如決堤似地一湧而上,那是一道恐怖程度勝於悔恨以及厭惡感的洪流。

“說吧,你那時最想做什麼?或那時你曾經祈求過什麼?”

老人渾濁的目光宛如要深入探索般,窺視著卞紅的眼睛。

“你以一股執著的信念支撐著自己,不向絕望屈服並維持自我的型態。卞紅啊,回想起你那堅持到最後還懷抱的心願吧。”

“心願……”

少女認為自己跟行屍走肉沒什麼兩樣,早就已經不抱持任何希望了。

然而如今在少女的麵前,卻有人等著傾聽她的話語。

對於遭到背叛、失去了深信的一切的少女而言,這名陌生老人的態度,是更勝於任何慈愛的真摯之意。

這次她可以將之化作言語了,因為有人願意傾聽。

身處絕望之底所期望的東西。

在混濁的意識中,埋藏在心中直到最後一刻的願望——

她還記得,她不可能忘得掉。

“……複仇……”

在嗚咽之中,卞紅勉強擠出了微弱的聲音,含淚的目光灼灼燃起火苗。

“請您向那些出賣我、殘害我的人複仇!隻要能報仇雪恥,我……很樂意成為您的奴仆,將發誓永遠效忠您!”

卞紅說出這話的時候,擦幹了眼淚。

“原來如此,以牙還牙是嗎……”

有別於卞紅泣訴時的悲痛話語,陳藩聽完她的心願後所道出的呢喃中,反倒夾雜著喜悅的情緒,宛如一個即將獲得新玩具的小孩。

“取袁術的性命對我來說易如反掌……不過就我看來,事情似乎沒有這麼簡單?”

“是的。……比起被抓之後發生的事,害我淪落到這種下場的原因才是我最無法原諒的……”

“好吧,把詳情說來聽聽。”

“是的。那個……在說之前……”

“嗯?”

卞紅惶恐地對著端坐在荊棘編織的草堆上、正準備好好聆聽的老者提出詢問。

“可以請教您的大名嗎?”

“啊,說得也是。”

雖然卞紅有些擔憂對方也許有必須隱姓埋名的理由,不過老者似乎不在意,隻見他爽快地笑著回答:

“你可以叫我師父。姓名的話……反正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師父……”

與其說是名字,不如說是正式確立今後的關係。將名字在口中反芻一番後,卞紅開始述說自己的遭遇。

那日晚上回到客棧,羅本驚魂未定,本想好好睡上一覺,豈知一口氣轉不過來,咕咚一聲,摔倒在地。

典韋急忙抱起,以為是今晚操勞過度,體力不支,在他胸口推拿了幾下,豈知羅本這口氣竟轉不過來,全身忽熱忽冷,鼻孔中氣息極是微弱,典韋運力推拿,他始終不醒,大驚失色,趕忙喚來眾人。

張邈伸手按在他背心“靈台穴”上,一股渾厚的罡炁隔衣傳送過去。張邈的功法乃是儒門的習坎功,講究順脈維心,克險無咎,隻要不是立時斃命氣絕之人,不論受了多重損傷,他罡炁一到,定當好轉,哪知他罡炁透進羅本體中,隻見他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紫,身子更是顫抖不已。張邈伸手在他額頭一摸,觸手一會冰涼一會如炭,一驚之下,右手又摸到他背心衣服之內,但覺他背心上一處宛似炭炙火燒,四周卻是寒冷徹骨。若非張邈功力精純,這一碰之下,隻怕也要冷得發抖,便道:“三省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