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廳裏燈燭輝煌,擺著一桌筵席,羅本一看桌邊所坐諸人,心中不禁突突亂跳,隻見日間同席過的曹操、鍾離緒、屠人狂、拐道人、許攸都圍坐在桌邊,在下首相陪的正是袁紹。桌旁放著一盆火爐,另一側墊了一張厚厚的氈毯,持明上人盤坐上,雙目微張,臉如金紙,受傷顯是不輕。羅本暗喜:“看來這老禿驢也收了傷,一換一,不虧。”
隻見蔡管家推門而進,向拐道人行了個禮,將袁術所寫的字條遞給他。拐道人一看,望了蔡管家一眼,把字條遞給袁紹道:“大公子,這是術公子的親筆吧?”
袁紹接過來看了,道:“是的,道長瞧著辦吧。”
拐道人對身後一名青衣童子道:“今兒大公子送來的四味藥材,各拿五錢給這位管家。”
那童子應了,隨著蔡管家出來。羅本在衛覦耳邊道:“快走吧,那些人個個厲害得緊。”
衛覦笑了笑,搖搖頭。羅本見事已成,心下歡喜,湧身往下便跳。衛覦急忙抓住他的手腕,身子向前撲出,雙足鉤住屋簷,緩緩將他放落地下。
羅本暗叫:“好險!裏麵這許多高手,我這往下一跳,他們豈有不發覺之理?”自愧初涉江湖,事事易出毛病。
蔡管家和那小童出來,羅本跟在後麵,走出十餘丈,回過頭來,隻見衛覦使個“倒卷珠簾勢”,正在向裏張望,清風中白衫微動,宛若一朵百合花在無邊黑夜中盛開。
衛覦向廳裏看了一眼,見各人並未發覺,回頭目送羅本的身形正在黑暗之中消失,這才再向內窺探,突然間曹操一轉頭,兩道閃電般的目光在窗上掃了一圈。衛覦不敢再看,側頭附耳傾聽。
隻聽一個嗓子沙啞的人道:“那許虔今日橫加插手,各位瞧他是無意中碰著呢,還是有所為而來?”
一個聲音極響的人道:“不管他是有意無意,總之受了持明上人這一掌,不死也落個殘廢。”衛覦向內張望,見說話之人是那相貌平平、目光如電的曹操。
又聽得一個聲音清朗的人笑道:“兄弟在洛陽城久矣,也曾聽過平輿雙龍的名頭,確也不是浪得虛名之輩,要不是持明上人送了他個大手印,咱們今日全算折在他手裏啦。”
一個粗厚低沉的聲音道:“大公子別在老衲臉上貼金啦,我跟這道士大家吃了虧,誰也沒贏。”
袁紹道:“總之他不喪命就得落個殘廢,上人卻隻要靜養些時日。”
此後各人不再談論,聽聲音是主人在敬酒。隔了一會,一人說道:“各位遠道而來,本公子深感榮幸。此番能邀到各位大駕,司徒府可謂蓬蓽生輝。”衛覦心想,說這話的必是袁紹了。
眾人謙遜了幾句。袁紹又道:“持明上人是西域得道高僧,拐道人是賀蘭山一帶的藥王,屠先生威震中原,鍾離老前輩獨霸伊河。五位中隻要有一位肯拔刀相助,大事就能成功,何況五位一齊出馬,哈哈,哈哈。那真是獅子搏兔用全力了。”言下得意之極。
拐道人笑道:“公子有事差遣,咱們當得效勞,隻怕老夫功夫荒疏,有負公子重托,那就老臉無光了,哈哈!”
屠人狂等也均說了幾句“當得效勞”之類的言語。這幾個人向來獨霸一方,都是自尊自大慣了的,語氣之中儼然和袁紹分庭抗禮,並無卑諂之意。
袁紹又向眾人敬了一杯酒,說道:“本公子既請各位到來,自是推心置腹,天大的事也不能相瞞。各位知曉之後,當然也決不會和旁人提及,以免對方有所防備,壞了大事,這也是本公子信得過的。”
各人會意,他這幾句話雖然說得婉轉,其實是要他們擔保嚴守秘密的意思,都道:“公子放心,這裏所說的話,誰都不能泄漏半句。”
各人受袁紹重聘而來,均知若非為了頭等大事,決不致使了偌大力氣,費了這許多金銀珠寶前來相請,到底為了何事,他卻一直不提,也不便相詢,這時卻知他便要揭開一件重大的機密,個個又是好奇,又是興奮。
袁紹道:“延熹八年,段太尉進擊西羌,斬首五萬,俘獲數萬人,馬牛羊共八百萬頭,一萬多部落投降。建寧元年,段太尉又上言東羌,帶甲一萬,一路高歌猛進,敗先零諸種於逢義山。次年,結木為柵,東西合圍,一舉擊滅東羌,自古以來,兵威從無如此之盛的。”眾人都嘖嘖稱讚。
衛覦心道:“段太尉滅羌與你們這些人何幹?袁紹把這夥人召集在此,就為了給段太尉歌功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