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吹過那有些奢華的院落,倪荌兒在房內攏了攏衣襟,心想這天氣倒還真是像了深秋了。這夜總有些睡不著似的,站起身來想要將那被風吹開的窗戶給關上,沒想到卻瞥見了卿紅葉的屋內還亮著燈,窗戶上投出一個修長的人影,端端地坐著,沒有任何動靜。
倪荌兒皺了皺眉,從發現牧宥溪和奚若兩人不見了之後卿紅葉便回到了自己的房裏關上了房門,雖然知道卿紅葉不喜歡人嘮叨,倪荌兒卻還是走了出去,篤篤篤地敲響了卿紅葉的門,低聲道:“公子還沒有歇著麼?”
屋子裏沒有人應聲,倪荌兒知道這是卿紅葉不想說話,便道:“公子還是早些睡下吧,這月都西斜了。”說完便打算回屋,可是轉而卻聽得房間內傳來一陣藥爐翻到的聲音。倪荌兒連忙推門而入。
屋子裏麵一片狼藉,卻都是那紫砂爐子和木炭的殘渣,零零星星地還有一些未滅的火星在地麵和桌麵跳躍著。
卿紅葉仍然端端地坐在桌子前麵,炸裂的紫砂爐碎片割裂了他的衣服,有些還劃傷了手臂,可是他隻是坐著,頗為珍惜地收集著那些殘渣,看得出臉上隱隱而現的喜色。倪荌兒慌忙地想要為他包紮,雖那一地狼藉,但看桌上炸裂後剩下的藥渣藥丸,也現了些喜色,道:“小姐的藥,終於好了麼?”
卿紅葉小心翼翼地將藥包好,倪荌兒雖是舒了口氣,心想奚若那身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損,本隻是救回了一條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萎蔫的命來,如今卿紅葉這般沒日沒夜地煉藥,也不過是為了盡一切所能保住奚若的性命。
然而……倪荌兒卻也同時在心內低低地歎著氣。
孤竹一般的紅葉公子,竹心之內,哪裏還是空空的不盈一物?隻怕是苦澀地裝著那一顰一笑,可惜,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
寢宮側殿的房頂上,牧宥溪翹著二郎腿靠在頂梁脊上閑閑地看著天上的月亮。
“你明明是溪風穀的人,為什麼還會答應娘娘將她送進宮來?”江渝疑惑地問道:“卿紅葉和南宮紫玉難道不會為難你麼?”
“管他們那麼多作甚!”牧宥溪搖著腿,有一搭沒一搭地道:“我家小若若要做什麼事情,還輪不到那兩個人插嘴!”在牧宥溪看來,那兩人,也是虧欠了奚若的。雖然……牧宥溪撓了撓頭,也想不出那兩個如今對奚若千依百順的人究竟欠了奚若什麼。
“……”江渝無語,一本正經的樣子正與牧宥溪那吊兒郎當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滾燙輕薄的唇漸漸離開了那柔軟的唇瓣,冰冷的唇瓣被熾熱的餘溫所溫暖,顯現出血紅的色澤。
“答案,給你了。”
似乎愣了愣,然而隨後卻在唇邊扯開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月色下,那笑容那麼的寧靜,那麼的純然,比月光更加地皎潔和柔和。
這種笑容,是他曾經所沒有見到過的,她的笑容。
伴隨著笑容,兩行清淚沿著眼角滑落,而那笑容卻始終不曾消失。
“你愛的,是奚若。不是將軍之女,不是媯氏後裔,不是長歌的替代,不是南宮萱楚的女兒……隻是奚若,對不對?”聲音輕緩而有些壓抑的哽咽,胤言低聲道:“從沒有愛過將軍之女,從沒有愛過媯氏後裔……從沒有愛過不是你的你。”
微笑著,奚若出乎預料地仰起了頭來,回應一般地將自己的唇碰觸上了胤言的唇。
然而,眼淚似乎製止不住了一般從她雙眼的眼角滑落,一滴一滴地落在鋪了華錦的龍床上,瞬時便沒了蹤影。
極度壓抑的哽咽卻讓話語顯得有些阻塞,奚若仍然微笑著,卻流著一滴一滴晶瑩的淚珠笑道:“可是怎麼辦,怎麼辦……我不愛你啊……”
看著奚若那淡淡的笑顏,他那天尊般的麵容不知是何表情,溫熱的眼淚滴落在了奚若的臉上。他俯身下去,一一吻去那些淚,隻不知是他的還是她的,而後將臉埋在了她的耳邊,她的發間,將整個身子都靠在了她的身上……
“你騙我……”他在她的耳邊歎息著,“既不愛,又何必非要那一個連我都不知道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