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忘不了那瓶“北大荒”酒(1 / 1)

陳勇

在俄羅斯開車,我的車上始終帶著一瓶“北大荒”白酒,它不是什麼瓊漿玉液,而且我也早就忌飲杯中之物,這瓶酒隻是出於我有一段難以忘懷的經曆。

那是4年前,一個夏季的早晨,突如其來的暴雨,使我不慎將馬自達商務車滑向了沙土路的邊上,如果繼續掙紮就將滑進約兩米深的路溝,好在車底部的油箱已經拖在路沿上,一時還沒有翻車的可能。禮拜天普利波拉日諾夫卡至恰利那耶的沙土路上,看不到任何行駛的車輛。我懊悔地拍著方向盤一個勁地埋怨自己,怎麼就不帶工具單獨出車呢?此地離最近的村莊大約也有20多公裏,滿是泥濘的土路一眼望不到盡頭,如果在地圖上比,我此時應當位於俄羅斯達諾沃山脈的密林之中,手機上“米克封”網絡沒有一絲信號,窗外的雨劈裏啪啦地下著,荒郊野外誰敢扔下車子去搬救兵呢?無奈之下我隻有“守車待援”碰碰運氣了。

雨停了,太陽出來了,山中回響起陣陣布穀鳥的叫聲,中午過去了,我肚子餓得咕咕亂叫,迷迷糊糊中不知又等了多長時間,身後終於響起了汽車的馬達聲,我下車向著夕陽映照的路麵上熱切觀望,遠處一輛俄羅斯烏拉爾牌軍用越野卡車正朝這裏疾馳而來,我猶豫著是否攔車,既怕失去卡車到來的機會,又怕因為我是外國人阻攔軍車會有不愉快事情發生,手臂遲遲沒有伸直,草綠色的軍車就這樣從我身邊過去了,濺起的泥漿將我褲子灑滿星點。正在我失望的時刻,軍車緩緩地在20米外的路中心停住了,車門打開,走下一高一矮兩名俄羅斯軍人,壯實的身材,穿著草地色的迷彩服,紮著雙排孔的牛皮腰帶,皮帶上吊一個水壺,像一個圓圓的麵包掛在身上。與他們握手時我從肩章上識別出高個子的是中尉軍官,矮個子的是少尉軍官。高個子中尉用俄語大聲地詢問:“是不是需要幫助?”我同樣以生硬的俄語興奮地回答:“當然了,非常需要幫助。”俄羅斯軍官圍著我的車子轉了兩圈,其中的少尉掉過頭去指揮著六個輪子的卡車慢慢地倒了過來,中尉問明我沒有牽引繩後,立刻從綠色篷布的卡車上取出鐵鍬和又粗又長的油絲繩,兩名軍官幫我挖開馬自達保險杠底下的沙土,大個子中尉彎下腰費力地掛了幾次油絲繩,好不容易掛上了,小個子少尉則跑到軍車前麵揮著手,指揮軍車司機一點點地將馬自達車拖到了路的中央。

沙土路已不像早晨那麼滑了,我從身上拿出200盧布送給高個子中尉表示酬謝,他搖搖手不要。我以為他嫌少,又加了500盧布,高個子軍人仍表示拒絕,並漲紅著臉生氣地說“幫忙幹”(俄語意:幫助),然後招呼小個子少尉“把葉赫裏”(俄語意:上車走)。

看到滿腳泥濘、陌路相逢並熱情幫助過我的俄羅斯軍人,我在慶幸得到解救的同時,從心中湧出一股無限感激之情,猛然想起車中偶然放著一瓶從國內帶來的“北大荒”白酒,雖然覺得禮物太輕,禮品太薄,可車上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拿出手的東西了。

我把僅有的一瓶“北大荒”白酒用手高舉著跑著遞給高個子中尉,他立刻停住腳步毫不客氣地接過這瓶“北大荒”,異常興奮地向小個子少尉喊“伏特加,馬拉基思、馬拉基思”(白酒,真棒),轉身十分利落地咬掉瓶蓋猛喝了一大口,張開嘴,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慎重地遞給了少尉,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傳遞了數次,在我的注視下不足三分鍾就將一瓶“北大荒”60度白酒喝完了,然後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角向我揮了揮手說“斯巴細巴!斯巴細巴”(俄語意:謝謝!)坐上軍車向前方駛去。我望著遠方燈光回想起了不知是哪位俄羅斯大師寫的詩句:“有人因悲傷而喝酒,有人為歡樂而喝酒,而俄羅斯人,一覺醒來什麼都不為就喝酒。”

(作者係遠東公司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