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猴，打小就是雲森的跟屁蟲”，曹婆子笑罵了一句，和陸母就聊起了陸雲森的境況。
夕陽斜斜的掛在樹梢上，馬車的輪子在地上拉成細長的樣子。連綿的稻田裏全是整齊的割茬，三五個小姑娘在田裏拾著遺落的稻穗。
馬車駛進村莊裏到達陸家時，陸峰正在打水洗臉。孫家福主動叫了一聲伯父，倆家關係親近，陸峰手上也沒停，一邊洗一邊和招呼孫家福先進屋坐坐。
陸母三人先後從車上下來，進屋，陸峰端了三把鬆木椅招呼客人落座，陸母趕緊倒了茶水進來，正好聽到陸峰在笑著問著這丫頭是誰，接口到“我今天買了一個丫頭”，轉身將茶捧給曹婆子。
曹婆子接過茶，道了一聲客氣。
略坐了一小會兒，曹婆子笑著說道：“好姐姐，別客氣了，這事兒你還是先和大哥說說，我家裏也還一攤子事情，你也別忙活了。倆人好好商量商量，不行再給我退回來都行。”
陸母再三挽留，但曹婆子堅持要走，幾人客氣了幾句，曹婆子就和孫家福趕了馬車走了。
送走客人，陸峰就皺起了眉頭。陸母匆匆交代了姚映霞晚飯做什麼，柴米油鹽的位置，吩咐好了就拉著陸峰進屋去了。
臥房，陸母滿臉歡喜的小聲和自己男人陸峰說著：“峰哥，你看到那丫頭了吧？我今兒在集上碰見家福，去他家吃午飯時看到的丫頭，白白淨淨的，身材圓潤好生養，臉蛋圓耳垂厚，看著有福氣。而且茶飯不錯，愛幹淨，家福他娘也說這丫頭性情好，手腳勤快，沒啥毛病，以前是大戶家的丫鬟，跟我保證了的，說是身子幹淨。我覺得不錯，想買回來給雲森當媳婦，你覺得咋樣？”
陸峰擰著眉頭，聽完直搖頭，“你真是瞎折騰，這是哪個大戶家的丫鬟？這種丫鬟要不是犯了事被趕出來的，要不就是……”
還沒說完就被陸母輕聲打斷，“怕什麼？家福他娘可和我說了的，不好隨時都可以退掉，她也虧不了本。不看我們家這麼多年對他們的照顧，就憑咱雲森救了家福這一條，他們也不會坑害我兒子。”
陸母一邊說著一邊盯著廚房，“曹妹子可說了，這新買回來的丫頭隻要盯住別跑掉了就是了。”
轉過頭看到陸峰還是一臉不讚成，不由恨恨的低聲說道，“你當我願意啊？這不是怕阿森還惦記著那鍾家那死丫頭嗎？”
陸母說的直歎氣，“阿森回來的這三個月我給找了多少個姑娘，他愣是一個都不鬆口，一點兒想成親的意思都沒有，說的多了點而他就整天鑽進山裏幾天都不著家，連個影兒都看不到。我就這麼一個孩子，當初是我們做爹娘的沒用才讓阿森去戰場上受這份苦，一去就是七年。”
想起這事兒陸母就心疼，兒子被征去當兵當娘的就天天盼著念著，山長水遠兩三個月才收的到一封信。頭兩年裏阿森總是會寫信回來，後來就慢慢的幾乎收不到信了。
這場仗打的十室九空，家家掛白幡。少有的幸運的幾個歸家的都是缺胳膊少腿，每回來一個人，周圍十裏八鄉的都早早趕去問消息。
第四年，陸母就再沒收到過一封信，那一年也是人死的最多的一年，陸母每想起開始就沒了往後想的勇氣。收不到信，回來的人也要不是不知道，要不就是推測說兒子可能已經不在了。可是陸母不相信，一直等一直等，等到被征服役的期限到了，等到第五年仗都打完了兒子都沒回來。那幾年陸母眼淚都流幹了，幾乎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等到最後陸母也不會去想兒子還在不在的可能性，隻是將每天在村口守望當成一種習慣，念成一份期望，最終讓她等到了兒子。
自己家就這一個孩子，又在外麵受了幾年苦，還遇到了退親的糟心事。這一晃兒子都滿二十三了，別家的孩子都能放牛了，自家兒子連個媳婦兒都沒撈著，當娘的能不急嗎？陸母想著就揪心，恨恨的剜了一眼陸峰，那架勢頗有點“你再說老娘就撂挑子你來搞”的意思，陸峰想著也沒多大個事兒，自家婆娘還是挺有幾分本事的，小姑娘家家也翻不出什麼事兒，頂多就是賠幾兩銀子的事兒，也不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