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秉承“既來之,則安之”的六字箴言,沈晝盡量讓自己不著痕跡融入陰家,但自從知道自己就是陰麗華之後,也未免開始了毫無頭緒的心焦。她到陰麗華的書房裏翻查她的竹簡,盲目地試圖在書中找到一些頭緒,可是看了半天,那些篆體字十個裏麵有九個不認識,完全兩眼一抹黑。
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沈晝內心雖然焦灼,表麵上還是極力讓自己表現得淡定。但不管她怎麼裝,那些掩飾不住的焦躁與煩亂還是自她的臉上與動作上不自然地流露了出來。習研嚐試著問她:“姑娘,您是不是有心事?”
沈晝是有心事,可這些又怎麼能同習研講呢?
對於陰家,她漸漸地也知道了個大概。除了陰氏良田萬畝,門客千人,輿馬仆隸比於邦君之外,更是十分的有權勢。據聞新野令在未出仕之前曾是陰家的門客,包括城裏的主簿大人,都是陰家座上客,與陰識交好。
整個陰家雖說陰夫人是主母,但掌家的卻是陰識這個長子,說白了陰夫人母子幾人是依附於陰識而過活的,還要看陰識的臉色。不過好在陰識對他們也不曾虧待過,並且對待陰麗華和陰興幾個弟妹也算上心,稱得上是個好兄長了。
隻是讓沈晝最頭痛的一點是在對待陰麗華的婚事上,陰識卻表現出了遵從陰夫人的意思。她這幾日從陰夫人的嘴裏探出來,陰夫人仍是有意在鄧家子弟裏挑一個出來,並且滿意的人選也已經找到了,是鄧氏旁支一名叫鄧禹的男子,年紀比陰麗華虛長兩歲。據習研講,此子十三歲便能誦詩,聞名鄉裏,亦曾受業於長安,與劉秀係出同窗。
更重要的是,陰夫人這個古人有著很現代的思想,還打算著過兩天邀請鄧禹和他妹妹鄧穗來陰家做客。明著是請人家來做客,實際上是創造機會好讓自己女兒跟鄧禹多多溝通,增進感情。
沈晝窘然,在現代的家中,母親也曾不止一次地在電話中跟她提及結婚一事,怎麼她來到古代還是同樣要麵對這樣的一個難題呢?
“姐姐,姐姐,”陰就大叫著跑進來,“姐姐,我跟你說啊,鄧家找人上咱們家提親來了。”
沈晝看著陰就笑逐顏開的一張小臉,忍不住心中歎息,這個消息她早上向陰夫人請安時就知道了。來的並不是鄧禹家的人,而是鄧奉家的。陰夫人並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委婉地推托了。這都要拜陰麗華美名遠播所賜,自她十四歲起,來陰家提親的就已經絡繹不絕了,陰夫人熟能生巧,推托之詞說起來委婉不傷人麵,簡直稱得上是行家裏手。
陰就纏在她身邊,拉著她的衣袖,高興地道:“姐姐,不過這一回來的是鄧禹家的人哦。”
陰就這個時候正是貓狗都嫌的年紀,偌大個陰家都不夠他一個人混鬧耍霸王的,但是極討沈晝的喜歡。陰麗華抬手敲他的頭,“才這麼點大就如此八卦,男孩子要沉穩才行。去,找兒玩去,別在這兒鬧我。”
陰就瞪大眼反問:“姐姐,什麼是八卦?《周易》麼?”
“說了你也不懂,去,你去找兒玩。”
陰就撇了撇嘴,不屑道:“我才不跟兒玩,他天天黏著娘。”說著又拉她的衣袖,“姐姐,這回真的是鄧禹家的人來提親的。娘可看上鄧禹啦,唷,我也看上鄧禹啦,他長得比鄧奉好看,跟大哥一樣,懂的東西可多啦。我聽二哥說,他在長安太學裏遊學呢,真是了不起。”
沈晝笑,“不要別人說好你也就跟著說好,你還不懂,別亂誇人。”
“誒,我當然懂得。”陰就一本正經地搖頭晃腦,“我知道,堂姐嫁給了鄧讓,咱們家就剩下你一個姐姐了,娘就想讓你嫁到舅舅家去呢。還是舅舅家好,表哥家的妹妹我最喜歡了。”
什麼叫表哥家的妹妹?沈晝失笑。
“還有啊還有啊,娘說整個新野再也找不到比鄧禹更好的了。舅舅家的表哥們都成親了,可是娘又看不上鄧奉,所以,就一定是鄧禹了。”
“娘為什麼不喜歡鄧奉?”
陰就歪著頭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但是又強調,“反正我也喜歡鄧禹。”
“那大哥喜歡鄧禹麼?”
陰就還是搖頭,“不知道,我喜歡鄧禹。”
沈晝受不了了,“好好好,我知道你喜歡鄧禹,去吧去吧,過兩天你的偶像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