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淡然一笑，“你不是要讓局麵更亂麼？”
水若華愕然，忽的記起他們人在三皇子府中，頓時哭笑不得道：“季文翰你也太雞賊了！”
對方一臉平靜的看著她，“雞、賊？”
水若華忙得幹笑幾聲，顧左右而言他，“我隻是想將公主失蹤一事引到宋家，卻沒想到陳宥能那麼蠢，當真就為了這點不確定的小事動了京防。”
“你策劃了失蹤逃離，自然不覺得有那份必要。對他們而言，今日卻是幾方勢力交戰，混亂之中必有空可鑽，若能借機重傷對手，說是一舉數得也未嚐不可，由此算來，自然有涉險的必要。”
“那也不對。”水若華搖頭，“聽來四皇子與大皇子兩處都死傷慘烈，再算上暗中助手之人，陳宥必然要發動眾多人手才能將三方傾軋。可若他真的這般不考慮後果，在陽阿城中製造如此大的異動，暴露自己實力來換取小小先機，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季文翰慢條斯理的將衝泡好的茶水斟滿。
水若華瞧著冒著熱氣得茶湯，忽然皺了皺眉，“你在京防也布了人手？”
對方自然不會回答，她卻瞬間明白了今日這局麵得以順利而行，自己得多謝眼前這位。
“季文翰，”她默默移去他身側，歎口氣抱著他手臂歪在他的肩頭，“你這麼幫我，我該怎麼報答你？”
季文翰落杯，飲茶，探身將茶碗遞至她唇邊，“華兒，終有一日，你會信我。”
水若華心中一顫，不敢抬頭看他，忙伸手將茶盞接過小口飲下。
這些話她總是初聞時覺得感動，而後便會覺得古怪，慌亂之間道：“舊事已了，不提罷了。”未曾留意季文翰眸光忽的一黯，似暗雲遮月，誤了美景。
兩人之間忽然就安靜下來。水畔蟲鳴聲漸大，對方忽然道：“那晚為何要從康城離開？”
雖說當日落荒而逃便知早晚會有這麼一問，水若華也一直沒想好答案。
季文翰瞧著踱去望著水邊默不作聲的她，起身跟了過去。
“你都說了什麼，為何曹嫻暘哭成那般模樣？”
水若華被問的有些想逃跑，下意識四顧張望一番道：“已經入夜了，他們怎麼不來點燈？”
天色灰暗下來，遠處點點紅色燈火更顯得此處夜色濃的水天一色，若潑了濃墨一般。
季文翰探身去牽她的手，水若華習慣一躲，待觸到他反射著月亮，微涼的目光，忙放棄了掙紮又是幹笑兩聲。
“心裏有事？”季文翰問道。
“沒有沒有。”水若華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抽出手拍了拍季文翰肩膀，“千萬別疑心，我們可是革命好夥伴。”
“華兒。”
季文翰伸手將想要逃跑的她困住，低頭問她：“你躲什麼？”
水若華張了張口，有些泄氣，更不敢抬頭去看他。
那目光太認真，害她一肚子唬弄的話被逼得說不出口。
該如何麵對眼前這個自己幼時曾覬覦過的美少年？
她曾無數次回想，若自己當初就在他的太子府邸長大，或是老老實實在虞城做一個童養媳，那麼兩人你情我願，濃情蜜意水到渠成，輕鬆成就一段羨煞旁人的佳話。
事實卻顯然不是這般的套路。
她對秦梓書寄予的期望，對自己前世的猜想，一個個幻想就像夢裏五彩斑斕的氣泡，總在她以為幸福美滿的時候露出裂縫，然後一個個在她麵前破碎，讓她的狼狽的可笑，連傷心都來的猝不及防。
梨枝，蘇向雪，紅玉。
她無法假裝自己不記得熟悉的人從身邊離開是什麼感覺。現實生活與故事的區別在於，它不會給你時間傷心，隻會給你時間遺忘。
在某一天一個時刻，她發覺記不起梨枝的臉時有些慌張。
努力想了很久，隻記得她臉上的怯意和不合身的衣裳。這一年多來，每當夜深困極之時，恍惚間還能聽到紅玉在耳邊勸說：“小姐，夜深了，歇著罷。”
心中沮喪時，總能想起蘇向雪溫柔的笑著說：“若華，你不是那樣的姑娘。”
見她忽然神遊天外到泣不成聲，季文翰歎口氣，抬手將她護在懷裏，抹去她臉上淚珠抹去，“別哭了。”
“那你就別再招惹我。”水若華將臉埋在他胸口，濃重的鼻音埋怨著。
季文翰難得溫柔的哄著：“好，怎樣都依你。”
“那我要去天機閣。”
“不行。”
“為什麼？”水若華抬頭望向他，雙目盛滿淚光盈盈，伸出手指戳著他胸口，“你幹嘛不直接告訴我！”
“華兒”季文翰無奈輕歎一聲，將她手指握住。“另外那隊人馬，我疑心出自天機閣，你好奇心重，我擔心你惹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