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祁默默點了點頭,又賊兮兮道:“三位哥哥不會跑去提醒他吧?”見陳秋涼笑而不答,立刻擊掌叫好:“公主好計謀!屆時將五哥的心思翻到台麵上來,五嫂定然不會叫他好過。”
“此言差矣。”龐嗣笑著搖頭,“五皇子做事慎密,當初一邀便是往宋閣老處,這擺明是請了長輩說法,為的就是堵世人之口。此一招著實漂亮。”又一笑:“隻可惜,公主不買他的帳。”
六皇子也是回過味來,“所以公主借著邀他遊湖試探我們的意思,若我們配合便將這層窗紙捅破。。。若我們不配合,便又如何?”
“這個嘛,”龐嗣笑了笑,“自然是順藤摸瓜,尋出我們所依附之人,再行定奪。”
陳祁嘖嘖道:“後日定是一出好戲。”
龐嗣與陳秋涼相視而笑,窗外夜色浸染,月涼如水傾斜一地銀光。
水若華立在廊中指揮綠翹在簷角掛風鈴。
一串串打磨做各種葉子形狀的瓷片在廊下悠悠晃動叮當作響,映了高處月光,偶爾碧光閃過,倒是幅好畫。
“殿下好雅意。”
水若華轉身望去,院門前一位青衫公子雍容玉樹一般,讓她無形中慌了神。
“誰?”
待那人走近辨清是陳秋涼,她按下心頭隱隱不悅,輕描淡寫的問著:“有事?”心內卻想著如何趕了他走。
“六皇子聽廚房說公主晚膳未曾用好,便差我過來看看。怕怠慢了公主。”
“不礙的。”
水若華走下階梯,回頭去望那輪半藏在屋簷之後的清月,發覺不知何時起了層薄霧,將那月色困的發白,周圍嶙峋枝葉的攔截下,便似綽綽鬼影。
忽然察覺身後人沒了聲息,她心頭發毛,便輕輕咳嗽一聲,往前一步,待要回頭去看,耳畔忽然有人道:“在看什麼?”
水若華被嚇得“哇”的大叫一聲,待見綠翹持了燈立在簷下望著這裏,一臉驚詫,才驚覺腰間背後傳來的溫熱,慌忙轉身退開。
卻見對方欠身道:“在下唐突了。”
心頭忽然就急躁起來。
她不知為何對這個陳秋涼那般討厭。當初照長生樓的消息看來,他的傲嬌性格算是個前世慣見的怪咖,於她而言當是會喜歡的。
這有些詭異。
兩條秀眉皺做一處,“秋公子有事但說無妨。”
陳秋涼目光從簷下風鈴轉到她麵上,似笑非笑,“殿下心思縝密,五皇子尤不及爾。”
“他們各自嫌隙,我不過見機行事。還要多謝秋公子配合。”
陳秋涼不置可否,朝後方一側身道:“今夜無風,悶熱難眠,公主不若與在下往波心亭坐坐。”
水若華剛想拒絕,對方又道:“那方清靜些。”便擰了眉心,隻得跟了過去。
路旁草木靜靜委於黑暗之中,偶爾枝葉上水滴凝重而下,映出遠近哪處一點燈火,耳邊隻是沙沙衣衫作響。
行動間衣風而過,沾了露水濕氣,似曾相識的氣味忽然就打開一扇通往記憶的門。
波心亭三側臨水,麵前空地開闊,卻不能說是就能逃離了監視。但在這人多眼雜的六皇子府的確算是難得的清淨了。
她望著湖中縈繞的白色霧氣,忽的想起小時候喜歡的聶小倩,總是在這樣的夜裏拎著一盞牡丹花燈,寂寂夜行,沒來由的很想唱歌。
“承六皇子吩咐,先要謝過殿下相助。”身後陳秋涼淡淡開口行至身側,似她一般臨湖望月。
“府中細作借此已掃除大半。因明日遊湖之事,又已扣下數人。”
“依我說,”水若華出聲打斷,“那些人在府中多年無事,如今忽然被襲,必然亂了陣腳,不如派些個死士反間。若成,便打入內部,若不成,便再抓出個根深蒂固的也是好事。”
“若被對方看穿並反製?”
“我隻凡人一個,也無萬全之法。”水若華歪頭瞧他,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秋公子機智過人,曾與四皇子門客程嬰爭鋒,宋閣老讚你‘鬥詩不淺,風月尚餘。’何必自謙來我處尋解。”
“在下不過六皇子帳下幕僚,並無實權,即便有心,有些話從公主這方說出還是更妥貼。”
水若華轉回頭去默然不語,半晌後問道:“你當真要將我與六皇子綁在一起?”
她自始至終都淡淡笑著,眼中此時似盈了蒙霧的月光,兀的讓人一心憐惜。
“陳。秋。涼。”輕輕念著他的名字,水若華忽然笑了笑,轉身就走。
“殿下。”陳秋涼伸手將她攔住,望著湖心許久後才道:“在下曾聽過一言,隻勸說行事之時切莫亂了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