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需要好好查一查,看這個康大人是不是臥底。我猜他多半借著昨日做風箏將消息散了出去,才讓那些人盯了上來。”水若華一麵吩咐著堂中喚來的星馳,一麵將最後一口糕點塞進嘴裏,灌口冷茶,將手上碎屑拍一拍,再瞥一眼案後冰山似的太子爺,哼了一聲就往外走。
不就冷戰麼,誰還不會了。
昨兒還說什麼想知道就問,今天遇到事就裝死,果然寧願相信這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那張破嘴。
還好山人有妙計,她才懶得跟他生悶氣。
水若華聽著鳥叫哼著小曲兒往西邊去。
昨日下了一整夜的雨,今日天氣頓時就涼爽許多。
康府的這片林子雖說不大,在這充滿人工匠氣的園子裏倒也能算個天然之景了。她在西牆邊扣扣摸摸半晌,花了大力氣才尋著自己要的東西。
轉回頭假裝無聊,踢著踢腳下的的枯枝落葉亂逛,卻趁機張望一番,確定近處無人方才取出那疊壓在牆封中的紙來。
還好那日取信時她靈機一動,吩咐再悄悄送一份到府上。果然是有先見之明!
忍不住翹起嘴角,彈了彈紙上不見的灰塵,靠在樹下細細讀了起來。
季文翰的娘親早在他幼年時去逝,現在在位的胡皇後便是出自虞城的後來者。
前皇後出自老丞相孫家,詩書滿腹端莊秀麗卻頗不得承盛帝的喜歡,據說是因為性格太過耿直,常對宮中看不過眼之事叱責,又不懂哄皇帝開心,便得了個狹心善妒的惡名。
依著水若華的猜測,估計也是鬱鬱而終。
好在其子季文翰天資聰穎,許是吸取了教訓,極少觸承盛帝黴頭,被光太後養在身側,九歲後便獨自立府,少與皇帝交涉,眾大臣們又對他這份血脈極為推崇,所以早早便坐穩了太子之位。
信中不曾對這太子位著墨過多,季瑾瑜過繼一事也隻潦草帶過。水若華卻是懷疑這其中必有許多不為外人知的波詭雲譎,並非看來那般風輕雲淡。但與眼前諸事關係不大,便也未過多糾結。
至於早年的戎靖之亂,官方的說法太過普及,她便直接略過,隻挑著詳讀了些後麵摘來的資料。
當年陳國騷擾大澤項城,帶軍逼進將整座城池圍了起來。當時駐疆的正是自家老爹水如山,奉命前往守城,自然是順利解決。
奇怪的就是兩月後陳國忽然調轉目標攻占大興戎城,並殘忍的做出了屠城之事。
兵者,詭道也。
她雖說未曾帶兵打仗,卻也從小聽過三十六計。這裏看來明擺著騷擾大澤是做樣子,攻打大興才是真目的。
當時興澤兩國合約尚在,陳國一個區區小國如何就敢這樣貿然挑釁?
再看老爹被砍頭後大澤發兵攻占大興靖城這份荒唐便不難知曉,所謂通敵叛國的罪名根本是假,宣慶帝恐怕是想與陳國合作吞並大興國土,結果老爹迂腐,秉持兩國百年合約不肯就範,便被尋了個借口拔除。
至於後來,大澤朝堂上的變數必然是姨夫大人做下的手腳,所以才會有季文翰夜訪北堂斯年,興澤再次結盟之事。
陳國失了得力助手所以隻能退兵。
這一番梳理下來才算是清楚了史書中寥寥幾筆記錄下的真相。
隻是這其中陳國如何與大澤搭上線要對大興出手?
水若華一路看來隻覺心驚肉跳,翻了下一張紙。隻見上麵多記了些瑣碎之事,出兵時間人數,傷亡,糧餉。她也看不懂,再往下的內容卻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戎靖之亂時翼王世子攜夫人於邊境遊曆,戎城戰亂時死在流箭之下。”
“仵作驗屍記錄有更改痕跡。”
“大澤退兵後,曾為翼王世子驗傷的三個後仵作先後暴斃。”
她靠在樹上用力抬頭看向樹頂之間露出一點點發白的天空,好像整個世界忽然失了聲響。
顫悠悠的吐出口氣來,才發覺自己已緊張的久未呼吸。
穿越來的故事必然是狗血的。
這樣才符合劇情發展。
季文翰尋到花園時,正見到水若華抱著碗魚食坐在曲水流觴的亭中一臉呆相,“可曾用了午膳?”
水若華看向他的目光仍有些呆滯,朝他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吃力。
她很想假裝沒事,但渾身的力氣都似被抽光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將魚食盆放在一旁,她伸手拉住季文翰,將頭靠在他腰上,閉上眼默默說了句:
“看在我生辰的份上,今日休戰,祝我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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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初秋,山穀中因氣候和暖,處處茂盛的鮮花綠樹倒似春日時光。
北堂博雅難得一身素雅立在桃林之外,繽紛落英中滿臉愜意的抬頭仰望天上飛鳥,人美景美,端的是一幅好畫,隻一旁的小太監垂著眼皮,緊張注意著四周情形,破壞了這畫的美感。
此處為當地人家養護多年的一片果林,地形極大又處的偏僻,皇上此行未曾帶了侍衛,他須得警醒小心。
須臾間桃林深處傳了歌聲過來,唱些什麼著實聽不清明,那曲調卻甚是古樸優雅,恍惚間便生出些深山遇高人的錯覺。待他再回神去看,發現林邊站著的皇上已經不見了,頓時臉色發青的跌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