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齊耀宗的親弟弟。齊耀宗曾在十六年前任金執吾一職，因惹惱了左相大人而被怒斬於朝堂之上。”
“嚇。”
車子似剛巧壓到了石頭，猛烈跳起。雖然隻寥寥幾句，裴若華還是被那直述的血腥畫麵嚇的捂住了胸口，不知是對哪個更害怕些。
“小姐，除了玫瑰糕，今日還想吃點什麼別的？”
她剛定了心神便聽見順子在簾外問，這才察覺馬車已經停了。轉頭看一眼商致遠：“你可有什麼愛吃的？”
商致遠微怔一下笑道：“都好。”
“那就下去看看吧。走。”她拉了他跳下車來，輕車熟路的鑽進了七寶齋的後院。
迎麵便見一位老人帶了笑過來打趣道：“小姐今日好興致。怎麼不怕冷了，肯出來逛？”見了一旁的商致遠，忙作揖道：“這位哥好樣貌。”掃一眼裴若華牽著他的手，“卻不知該如何稱呼？”
裴若華攬了他胳膊笑眯眯道：“我弟弟致遠。帥吧。”說著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玉般的牙齒。
順子在一旁咳嗽兩聲，她才放開了手，卻見商致遠的耳朵又已經紅了。
真是個害羞的孩子。
她一路帶著商致遠在後頭院子裏繞了半晌，隻看那些工人們怎麼製作點心。還不時比劃著跟商致遠講著。
待看足吃飽打包上路，她已是一身香汗淋漓。
商致遠見她鬆了領口不停的拿手扇風，便將自己的手帕遞了過去。
裴若華接過“嘿嘿”一笑道：“我總是沒有這帶帕子的習慣。”
剛才閑聊兩句，馬車又吱呀一聲停了下來。二人相看一眼，麵上具為疑色。
裴若華略略思索，想自己身在瓊坊敢找麻煩的倒是不多的，心也就放回了肚子裏。凝神再聽半晌，偏頭問商致遠道：“今日既難得出來了，姐姐便帶你多玩幾處可好？”
商致遠不知她笑什麼，認真的點了點頭，便聽外麵順子道：“幾位詩社的公子小姐們想請小姐參加晚上州長大人家中宴會。”
裴若華心內怪道：“原來是知州大人家的宴會，自己若去了會不會被爺爺罵呢。”心下雖拿不定主意，卻也不好不露麵，隻得打了簾。
一看麵前停的也是一輛豪華版馬車，比自己這輛何止寬敞許多，更是精致非常。隻是方才在清風明月閣卻不曾見到。
她心中默默留了意。
隻見對麵的簾子也掀開著，一眼望過去，坐在一群男女中的千敏正望著自己笑。
她小聲喚了禦馬的小廝，低頭交代幾句，又伸手取了身旁一人的扇子遞過去，那小廝便把扇子送了過來，衝裴若華作個揖道：“裴小姐。千敏小姐說風公子對小姐仰慕已久，今晚的夜宴也不過是詩社中人自娛。還請小姐賞個麵子。”
裴若華瞧一眼那群人裏不知是哪個的所謂風公子，輕皺了眉，沉吟一刻，轉頭又去看商致遠，卻見他也正一臉無辜的看著自己。
“去嗎？”
雖說是詩社的活動，就早先自己見過那些人的樣子莫不與官家有些牽扯。
官、家。
裴若華心中微動，接過順子遞來的扇子，笑道：“索性現下已無事，咱們就去叨擾一番。還勞煩公子小姐們帶路先行。”
敲定上路。裴若華覺得身上的汗也冷了。順手將帕子塞在袖中，將手上的扇子打開左右翻看。
不過是把精致些的折扇，她不知在冷悠然那裏搶過毀過多少，看不出什麼特別的。上麵的圖畫雖也是筆風不錯，但比著那譽滿天下的三大公子總是差了些。便信手往商致遠那裏一塞道：“不好看。給你吧。”
商致遠一愣，噗哧笑出聲來。待打開扇子見了麵上的山水，角落寶印上隻落了一個古體的風字。
真的是他。
“你笑什麼？也嫌他畫的不好是不是？”
裴若華見他端詳，便湊了過來。指指點點道：“用色不夠大膽，筆法雖不錯卻多了些匠氣。國畫原就講究隨意大方。他這個既是山水就該大氣些，意境雖好，豪氣不足。這險峻山峰間的湖光月色，應是‘山高月小，水落石出’那般的由大見小，自細知微。嘖，這樣的取景落筆，見過太多，俗了俗了。”
抬眼見商致遠黑亮的眸子正盯著自己看，不由縮了縮脖子不好意思道：“其實我也不會畫，亂說而已，人家再不好畫的也總比我強。”
臨下車前，商致遠忽然拉了她問：“姐姐真的不知這扇子是什麼意思？”
裴若華正欲下車，卻被問的一愣，轉頭道：“什麼意思？”
商致遠抬頭看一眼對麵車邊立的筆直的人影，攥了手裏的扇子便不再多言。
裴若華並未多想，隻打發順子回家送信說自己晚歸，便牽了商致遠隨眾人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