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華木然搖頭,不顧頸間的匕首會不會傷了自己。忍不住問:“為什麼?”而問出口的刹那自己卻笑了。
她早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何必再問呢。
蘇向雪見裴若華不顧自己安危,擔心的又驚叫起來,被一旁的黑衣人怒叱閉嘴。悔恨的目光在移到秦梓書臉上時落下淚來。“秦公子,您怎麼能如此對待小姐。”
秦梓書聞言嗤笑道:“我怎麼不能?”這女人指責自己恩將仇報,卻怎知自己心中苦悶。
什麼能不能,可不可。他也想回到當初白雲寺中去做那個小沙彌。什麼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不過是少不經世的胡言亂語。如今,他隻能強迫自己去接受自己要來的痛苦。
一一經曆。因為他早已沒有了選擇的權利。
秦梓書抱緊懷裏的人,貪婪的嗅著熟悉的香氣。九年的相伴,這竟是自己第一次與她如此親近。
他的笑又多了幾分苦澀,垂首俯在她耳邊輕聲道:“可還記得帶我回府時你說的那句話嗎?”
那個六歲的丫頭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在他道謝後幽幽歎氣。
“你我二人相遇是緣分,我今日即便帶你下山卻無法確保你餘生如何,那都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夕陽最後的一抹紅光將她的月白長衫染紅,金色將她的輪廓勾畫的有幾分出世的離塵,讓他在往後的日子中時時刻刻印在心裏。
回過神來,秦梓書將手中匕首更朝裴若華頸間逼近幾分。咬牙道:“我那時隻顧雀躍自己心願得償,卻忘了造化弄人這句偈語。”
他的身世已經不是迷,裴若華自然也明白他此處話中所指。
但隻要記起秦梓書他自八歲起便天天與自己待在一處讀書玩耍。即便是後來生出突變,她仍堅信他必不是心甘情願的與自己為敵。
“梓書,你有得選。你可以選擇不理世事的繼續生活下去,你的人生並不是要按照別人指給你的來走,你要學會感受自己心之所向。”
秦梓書卻冷冷一笑:“好個裴小姐,說的倒是比唱的還好聽。若你也如自己所說的這般明白,卻又為何跟著那北堂斯年離了虞城前往裴家?還不是貪圖裴這個姓氏能帶給你的身份地位和富貴榮華!”
“梓書……”
裴若華很想告訴他他誤會了自己。千言萬語卻哽在喉間,不知該從何說起。
罷了。
不懂你的,終是強求不來。
裴若華閉上雙眼,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下。
她還是被這現實所傷。
一直以來,不願去觸碰這個盡在咫尺的醜陋真相,終於赤裸裸被擺在她麵前。
可笑她還曾鴕鳥的以為不去想便可以永遠不必麵對,連痛都是強壓在心底用力忽略著。
人生若隻如初見。
那個玉童般伶俐可愛的孩子對著漫天朝霞幽幽歎氣,引得她好奇開口詢問。如此簡單便將兩人都送入這命運的輪盤。
“梓書,你可曾後悔跟我下山?”
裴若華的語氣與人一般,似乎隨時就要被風吹散。
秦梓書卻是對著她眼睫上晶瑩的淚珠微微一怔,心中苦意更濃。
後悔麼?
這讓他如何回答。即便讓自己重新選擇一次,他也必會在寺廟中孤獨一生和與她相識一同長大的選擇中糾結不定。
不論前路如何,那些年的開心幸福,卻都是真真實實存在。
一旁季文翰伺機良久。見他此刻神思恍惚,手中利刃也偏了幾寸,便知時機已到。丟出暗器打飛匕首,閃身上前將裴若華搶進懷中。另一側星闌也偷襲黑衣人將蘇向雪救下。
兩人出手到得手不過眨眼之間。待周圍的人反應過來,已見黑衣人與秦梓書兩個縱身離去。
一旁沉默許久的楓哥兒這才帶人追出院去。
蘇向雪哭著跌坐在地上,跪起身一步步過來,口中不住的向裴若華道歉。裴若華卻捉緊了季文翰的衣袖,將臉埋在他懷中不肯抬頭。
季文翰看一眼底下一臉悲傷的蘇向雪,將裴若華抱起便朝自己房中去了。一句話淡淡飄在身後。
“回皇都再一起算。”
星闌摸了摸鼻子重新躲了起來。
院中便隻留蘇向雪一人痛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