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蘇向雪竟淚眼婆娑的朝她跪了下來,口中悲戚道:“小姐。向雪知道你待我如同姐妹。隻是秦公子他也是您的親人啊,奴婢願意以命換命,就請你成全我吧。”
聽得“親人”二字裴若華隻覺得胸口如大錘重擊,痛得她整個人一縮,手下鬆了,蘇向雪便趁機掙脫跑了過去。
那黑衣人倒也說話算話。抓了蘇向雪便將秦梓書丟在一旁。
秦梓書卻似是失血過多沒了力氣,軟軟攤倒在了地上。隻是周圍的小廝們卻沒人敢上前去攙扶。
裴若華見他望著自己的雙眼,麵上似是傷心又是失望。心中便更添幾分愧疚,想要上前。
不料被身後季文翰喝住。
“不許去。”
裴若華皺了皺眉,那天與他在涼山的對話瞬間出現在腦海。
她搖一搖頭,似是當作那些記憶都不存在。
這一刻,眼前是活生生的人命。不論怎樣看慣紙本電視裏的殺伐決斷死人白骨都好。可這真實發生的且近在眼前,她終是無法接受。
狠狠心抬腳要走,卻被季文翰拉住。
“不聽我的,你是要後悔的。”
裴若華驚愕中慌忙回頭去看秦梓書。
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知曉他的身份。
果然,他先是驚訝,接著整個人往日的神彩瞬間消失殆盡。似明燈散滅,看的人心生不忍。
秦梓書毫無生氣的癱坐在地上,慘白的唇微微顫著,卻努力向裴若華擺出個笑臉。
他說的是“我沒事。”
裴若華隻覺得兩股熱氣一下子衝上眼眶。
季文翰看出了她要幹什麼,更用力了扣住她雙手。
裴若華用力幾下也掙不脫,氣的眼淚湧了出來。也不知哪裏來的怒火,轉身一把推在季文翰胸口恨聲道:“不要你管!”
季文翰似是被她語中恨意驚到,竟鬆開了緊抓她的手不再阻撓。隻站在原地目送她向秦梓書跑去。一雙鳳目微微眯起,目光轉冷。
躲在暗處的星闌悔不當初。隻恨自己絞殺這些人時不該一時興起放了一個回來鬧事,待會兒事完還不知主子要如何懲罰自己。
一陣夜風卷過樹稍草上,四周的火把燈燭搖曳光影,帶起一片蕭瑟之意。圍觀眾人麵無表情,倒似一群舉著火把燈燭的喪屍。
“梓書你還好嗎?傷了哪裏,是不是很痛?……別怕,姨娘給我帶了好多上好的傷藥,你不會有事的。”
裴若華見秦梓書肩上那灘血跡麵積極大,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掉落。
秦梓書見她落淚,一副心疼的模樣伸出手來想幫她擦去。
裴若華驚覺他的手冰冷至此,忙將他握住,想溫暖他,卻不曾發覺自己的手心也是冷的。
她口中喃喃低語著不住安慰,卻發覺自己的兩隻手抖得止不住。聽著自己嗓音發顫,隻恨自己如此沒用,眼淚掉的更是厲害,胸口那痛更加明顯起來,腳下一軟竟差些跪在地上。
裴若華小心看了看秦梓書肩上的傷口。因為隔了衣裳又怕碰痛他,便不曾尋明究竟傷的如何。隻得將他一隻手臂架在自己肩上,想要扶進屋裏再好好查看。
秦梓書原就比她高上許多,又常年練武身體健碩。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扶他起身,剛想鬆口氣便覺得頸邊一涼。想低頭去看,耳邊卻傳來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想活命就別亂動。”
森冷的語氣伴隨著一旁蘇向雪驚訝又悔恨的尖叫,還有黑衣人的嗬斥聲。
裴若華如同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剛才無法控製的緊張和害怕忽然僵住,慢慢隨著肢體麻木的神經四散開去。
這八月初的夜風,竟似臘月的一樣利,吹透了衣衫。
她感受著自己似一團丟入水中的柔軟布帛漫漫舒展,迎著利劍一般的風,任其將自己割的體無完膚、鮮血淋漓。仿佛隻有如此才能掩蓋胸口的痛楚。
遠處季文翰半掩於黑暗中的身影仍在。雪白的衣訣隨風翻飛,仍是美的不沾俗塵。
“梓書……”
裴若華覺得嗓子沙啞的厲害。想要說些什麼,艱難的吐出兩個字後便再也發不出聲。
秦梓書卻靠近她耳邊,用最最尋常的溫柔語氣,問候一般道:“可恨我嗎?”
這般諷刺。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