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譴責奴隸製的演說(2 / 2)

夠了,今天所說的已足以肯定,黑種人也同樣是人。如今,我們黑人耕耘、播種、收割,使用一切機械工具,我們蓋房、建橋、造船、開采各種礦藏:金、銀、銅、鐵與黃銅,如今我們黑人也讀書,能寫會算,擔當了職員、商人和秘書工作,我們中已不乏律師、醫生、牧師、詩人、作家、編輯、演說家、教師;如今我們黑人也能和別的人種一樣從事各種事業,在加利福尼亞州淘金、在太平洋上捕鯨、在山坡上放牛牧羊;我們也同樣地生活、旅行、工作、思考、計劃,生活在有丈夫、有妻兒的家庭;尤其重要的是,我們承認並信奉同一個基督,同樣熱愛生命,追求永生。在這種情況下,還非要我們證明黑人也是人,豈非咄咄怪事?

你們是要與我爭辯“人類是否應當享有自由”,還是要我辯解“人類是否是他們本身的主人”?這些問題你們自己早已經告白天下了,用得著我來貶褒罪惡的奴隸製嗎?對於共和國家這難道還成為問題嗎?奴隸製的是非問題,還如同對付以公正的原則難作判斷的、晦澀而棘手的麻煩,需要靠邏輯和推理來解決嗎?如果我今天還要當著美國人的麵,把講話分成甲、乙、丙、丁,每項再分成1、2、3、4,從相對、絕對、否定、肯定各個角度來證明人有享受自由的天生權利,那在人們眼裏,我成了什麼樣的人了?這樣做既是顯示了我的荒唐,也是對你們理解力的侮辱。蒼天之下,沒有一個人願成為奴隸製的犧牲品。

奴隸製將人當作牲畜,剝奪他們的自由,逼迫他們無償勞動,使他們的子孫不識自己的叔伯長輩,他們挨棍棒,受鞭笞,皮開肉綻,奴隸主用鐐銬纏住他們手腳,像豬狗般地傷害他們,還要將他們拍賣,害得他們妻離子散,天各一方。還要砸他們的牙齒,將他們在火中烤灼,用饑餓迫使他們歸順於自己的主人。難道還要我去爭辯這一切都是大逆不道的嗎?還要我來說明這被玷汙了的淌著血的奴隸製是極其錯誤的嗎?不!完全沒有這個必要。我的時間與精力應當花在值得花的事上,而不能浪費在這種無謂的爭辯中。

那麼,剩下的還有什麼需要爭論的呢?難道去爭辯說奴隸製度不合神意,不是上帝創立的,我們的神學博士們搞錯了嗎?凡心中有不人道的褻瀆神明的思想,就不可能敬仰神明。誰要駁斥這種觀點,誰就可以褻瀆神明。我可不會這樣,爭論這個問題的時代早已過去了。

事到如今,不能再寄希望於辯論,而是應該燒融我們的鐐銬。哦,要是我有神力,能站到我們民族的耳旁,今天我會讓辛辣而尖刻的嘲笑衝出我胸膛,將憤懣的痛斥、令人羞慚的譏諷和嚴厲的譴責一起衝入這耳腔。我們需要的不是火光而是烈焰!和風細雨已不能解決問題,我們要的是電閃雷劈!我們要的是風暴、狂飆、地震!要激起民族的感情,喚起公眾的良知,杜絕我們民族不體麵的行為,揭露國家的偽善,將它褻瀆上帝和人類的一切罪行公布於眾並嚴加痛斥。

7月4日對於美國的奴隸意味著什麼?讓我來回答吧。對於長期遭受壓迫淩辱的奴隸,7月4日是一年中最最屈辱和殘酷的一天。對於他們來說,你們今天的慶祝活動僅是一場欺騙,你們吹噓的自由隻是一種褻瀆的放肆,你們標榜的民族偉大充滿驕橫自負,你們的喧鬧聲空虛而毫無心肝,你們對暴君專製的譴責無異於厚顏無恥的言辭,你們所唱的自由平等的高調更是虛偽至極,是對這些口號本身的嘲弄。你們的祈禱與聖歌,你們的布道與感恩,連同一切宗教遊行與典禮,僅僅是對上帝的裝腔作勢的信奉,是欺騙,是詭計,是褻瀆和偽善——是給罪惡勾當蒙上的一層薄薄的紗巾,這些即令對一個野蠻人的民族來說,也是奇恥大辱的民族,然而世上沒有野蠻人。當今世界再也找不到哪個民族能幹出比美國人的行為更駭人聽聞、血跡斑斑的事了。

到你走得到的一切地方去吧,盡你的能力去尋找吧,縱然涉足舊世界所有的君主國與專製國家,穿越整個南美洲,搜尋一切社會弊病,當你最終麵對美國的日常現實時,你終於會與我異口同聲地講:說到令人發指的暴行和恬不知恥的偽善,美國真是舉世無雙的了。

編按:弗裏德裏希·尼采(1844~1900),德國哲學家、唯意誌論者。尼采曾在波恩大學和萊比錫大學攻讀神學和古典哲學,後長期在瑞士巴塞爾大學任古典哲學教授,精通古希臘羅馬演說術。

《命運與曆史》是尼采於1862年春在他與朋友們創辦的“格瑪尼亞”文學協會上發表的演說。雖然他當時年僅18歲,但整篇演說卻極富邏輯性,充滿辯證關係,顯示出了很高的演講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