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有人反對說,我們沒有必要就不應當讓自己受到引誘。同時,我們也不應當把時間浪費在沒有用的東西上。關於這兩個反對意見我們從上麵已經說過的理由裏就可以提出答複;對於所有成熟的人來說,這些書籍並不是引誘或無用之物,而是有用的藥劑和煉製特效藥的材料,而這些藥品又都是人生不可缺少的。至於其餘的人,像小孩或幼稚的人,他們沒有技術來煉製這種藥品原料,那就應當勸告他們自行節製。但是要用強力來限製他們,則是宗教法庭中一切許可製辦不到的。
第三點要說明的是:這種許可法令絕達不到自身的目的。從以上所說的看來,這一點已經非常清楚了,甚至使我都不願再作解釋。所以人們說,當真純的真理自由發抒時,它的展示是一切方法和討論所趕不上的。
從一開始我就竭力證明古代一切法度清明、珍視書籍的國家,都不會采用這種許可製的辦法。也許有人會反駁道,這是後來才發現的可靠辦法。關於這一點我的答複是這樣:這原是一樁極淺顯而又容易想到的事情。縱令是難以發現的。他們也應當早就有人提出來了。然而他們並沒有采用這種製度,這就向我們說明了他們抱著什麼看法。他們所以不采用,並不是由於不知道,而是由於不讚成這樣的辦法。柏拉圖是一個很高的權威,但決不是由於他那本“共和國”而重見於世的。他那本“法律篇”一直沒有任何城邦接受,他在這裏麵為那些幻想的城主們定立了許多法令來滿足自己的幻想。連在其他問題上崇拜他的人也希望把這種東西埋葬掉,並解嘲說這是他在“學園”的晚宴中多喝了兩杯而失口說出來的,根據這些法律看來,他似乎除了嚴酷的條令所許可的以外就不能容忍任何其他的學術。這些學術大部分是偏重實際的傳統技藝,要學會這一套東西,隻要比他自己的對話集小得多的一個叢書就夠了。
另外還有一條理由也可以說明這項法令達不到自己的目的;我們隻要看一看許可製檢查員所應具有的品質就明白了。無可否認,作為審判者、操書籍的生殺大權的人,就能夠決定書籍應不應當進入這個世界;他們的勤懇、學識和公正都必須在一般人之上。否則在審核一本書可不可以通過的時候,就將發生極大的錯誤,為害不淺。假如他的品質足以勝任這樣的工作,那麼叫他不斷地、毫無選擇地讀那些書籍(往往還是龐然巨冊)和小冊子,便是一樁極其枯燥而又無聊的工作;在時間上也是一個極大的浪費。任何書籍不在一定的時候都是看不下去的,而他們卻受命不論在什麼時候都要閱讀一切的書籍。而手稿上的字跡又極難辨認。至於內容則往往用最清晰的印刷排印出來,也沒法讓人一連念下三頁去。像這樣的工作加在任何珍惜時間與學術,或稍為有品評能力的人頭上,我萬難相信他們能忍受得了。關於這一點,我特別要請目前的許可製檢查員原諒我有這種想法。他們接受這種工作的時候,自然是為了服從議會,而議會的命令又可以使他們認為任何工作都是愉快而輕鬆的。不過這法令實行了一個短時期之後,就已經使他們疲憊不堪了。他們自己所作的表示以及他們對於一再去請求簽發許可證的人所作的解釋,就足以證明這一點,現在擔任這個工作的人已經有清楚的跡象表明希望自己能擺脫,而珍惜自己時間的人又似乎沒有人十分願意接替他們,隻有那些希圖掙一個校對的薪水的人才願意去幹。那麼我們就很容易預測出將來的許可製檢查員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了。他們不是驕傲專橫而又疏忽怠慢,便是卑鄙地貪圖金錢。這就是我要提出來說明這條法令何以達不到預期目的的理由。
現在正是我們發表寫作和言論來推動大家進一步討論激動人心的事情的時候。傑那感廟的廟門上兩片對合的傑那感神像現在已經是不為無故地敞開了。雖然各種學說流派可以隨便在大地上傳播,然而真理卻已經親自上陣;我們如果懷疑她的力量而實行許可製和查禁製,那就是傷害了她。讓她和虛偽交手吧。誰又看見過真理在放膽地交手時吃過敗仗呢?她的駁斥就是最好的和最可靠的壓製,有的人聽見我們祈禱上天賜給我們光明和更清晰的知識,就以為在日內瓦教派體係之外安排的其他一切的東西,都已經掌握在我們手裏了,而且都是現成的。而當我們所祈求的新光明真的照射到我們身上時,隻要沒有首先照到某些人的窗子上,他們就會因為嫉妒而提出反對。當賢哲們勸告我們日夜辛勤地像探尋寶藏一樣去尋求智慧時,竟有另一些人命令我們除開法律所規定的以外什麼也不許知道,這又是一個多麼大的陰謀啊?!比方說,一個人在深邃的知識的礦藏裏進行過艱苦的勞動以後,已經裝滿了他的發現物,接著就像上戰場一樣把他的理性拿出來,摧枯拉朽地擊潰了途中所遇到的一切障礙;然後把他的對手叫到平地裏來,讓他享受陽光與新鮮空氣的便利條件,隻要求他願意用辯論的方式來論證一下事理。這時他的對手如果退縮、設下埋伏,並擺出一個許可製的窄橋讓挑戰者通過;這在戰陣中也許是很勇敢的,但在真理的戰鬥中卻是懦弱和膽怯的表現。誰都知道,除開全能的主以外就要數真理最強了。她根本不需要策略、計謀或者許可製來取得勝利。這些都是錯誤本身用來防衛自己、對抗真理的花招,隻要讓真理有施展的餘地,而不要在睡著了的時候把她捆住就行了。如果把她捆起來,她就不會再說真話,而會像普勞底烏斯被捉住時隻說寓言一樣。這時她就會變成各種各樣的形態,而不現出自己的原形。同時也會像米該雅在亞哈麵前的情形一樣,隻說順情的話,直到亞哈懇請他才會說真話,真理的形式可能不隻一種,對於某些東西說來,真理在這一邊或那一邊看去都很像,那麼這類的東西不是無所謂的東西又是什麼呢,當這些命令取消了,條文被釘在十字架上時,它不是一紙具文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