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1 / 3)

到了這個時候,宋祁瀾並不吃驚李廷恩能準確的說出他的來曆,他很老實的告訴了李廷恩答案,並且還給了另一個消息。

“聽說張大人家中有一姓宋的姨娘,是李大人嫡親的表姐。”

李廷恩目光飛快的從宋祁瀾臉上掠過,笑道:“她原本不姓宋,隻是家中困苦淪為家奴,便隨了主人的姓氏。”

宋祁瀾眼底閃過一絲怒色,強行壓了下去,“我手底下尚有一二當年的忠仆,他們告訴我,宋姨娘原本還該有一姐一妹。”他打量了下李廷恩的神色,發現看不出痕跡,略微有點焦躁的道:“李大人就不想知道另兩位表姐妹的下落?”

李廷恩端起酒杯,淡淡道:“宋公子可知道我與這幾位表姐都素未謀麵?”

宋祁瀾又被噎了一回,怒視著李廷恩沒有說話。

見此情景的沈聞香,伸出手在宋祁瀾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宋祁瀾深吸了口氣,端起麵前的酒一飲而盡。

沈聞香笑著給李廷恩斟了杯酒,“李大人何必與祁瀾一般見識。”

李廷恩擋住杯口,讓沈聞香手中的美酒都倒在了別的地方,他漠然道:“沈大人的酒,恕本官不敢喝。”

沈聞香怔了怔,倏爾一笑,“我以為李大人早就知道我與宋氏的關係。”他意味深長的道:“李大人,本官可是早就告訴過紫鳶我與她的關係,你曾經整日流連與宗正寺,怎會不清楚,如今又何必做出如此模樣?”

這一次,李廷恩不肯說話了。

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又何必說的太清楚。杜紫鳶,沈聞香,宋祁瀾這三人身上都具有宋氏的血脈不假,三個人彼此也該有一些牽連同樣是真。

可正如沈聞香一直知道自己和杜紫鳶的關係卻從未與杜紫鳶聯係過一樣,沈聞香身為麒麟衛,照樣不該與宋祁瀾結實,更不該帶著宋祁瀾出京找到自己身上。宋祁瀾不是別人,是後宮宋容華的胞弟,是外戚。一個外戚和世代護衛天子的麒麟衛都督結交,這其中的意味,差別著實太大了。

沈聞香與宋祁瀾見李廷恩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卻不肯再吐露隻言片語,宋祁瀾已經有些隱忍不住,幸好沈聞香把他給強行壓住了。

約莫過了一炷香時間,一壺酒已經見了底,沈聞香才用帶著些冷意的聲音道:“李大人,您可吃飽喝足了?”

李廷恩放下筷子,望著沈聞香依舊不肯開口。

沈聞香見到李廷恩這幅模樣,忽然低低的笑起來,“李大人何必如此,我若出京,是瞞不過皇上的。”

李廷恩這次臉上終於有了動靜,如同一波平靜的水杯輕輕吹出一道漣漪,“沈大人言下之意,你此次出京,乃是奉旨行事?”

沈聞香沉默了一瞬,很幹脆的道:“不是。”

李廷恩冷冷一笑,“那便不必談了。本官家中祖母去世,即將上折請旨丁憂,宋氏一案交由何人審理,皇上自會聖心獨斷,沈大人不必帶著宋公子再在本官這裏白白耗費時日。”

沈聞香眼中閃過一絲訝然,“李大人真要丁憂?”話音剛落,他便有些恍然大悟,“李大人是擔心名聲。嘖嘖……”他感歎了幾聲,悵然道:“哪怕李大人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依舊跳不出這世俗之人的眼界。”

李廷恩微微一笑,“古往今來,看不起世俗者,最後皆不為世俗所容。”

沈聞香神情一震,把滿麵怒火的宋祁瀾抓起來,離開前留下一句話,“我二人暫且在李大人船上叨擾一晚,若明早李大人改了主意,我再與李大人喝上幾杯。”話畢,他沒有半點猶豫的抓著宋祁瀾出去了。

他們二人一走,趙安便進來,“少爺。”

李廷恩坐在那裏神色不動,手中端著酒杯問,“都說了什麼?”

“太後懿旨,將姚家七姑娘賜婚給了王廷壁。”

“隻有這個?”

趙安頓了頓,低聲道:“七日前,宮中的宋容華,為皇上產下一名皇子。”

李廷恩端著酒杯的手在半空停了停,許久後緩緩笑道:“真是一份好禮。”可另一個方麵也說明,沈聞香敢帶著宋祁瀾出京來找自己,的確是有所依仗。

第二日一早,沈聞香帶著點篤定的意味來找李廷恩,一見麵就道:“李大人該打聽的也都打聽明白了,不知李大人如今可曾改變心意?”

李廷恩正在船頭上練劍,看到沈聞香過來,他收起劍勢,慢慢調好氣息,這才道:“沈大人想要在下做什麼?”

沈聞香尚未開口,趙安忽然過來低聲道:“少爺,虎衛他們他回來了。”

李廷恩眼神一閃,對沈聞香道了聲惱,便回到艙房。

虎衛一見李廷恩,就是一個抱拳,滿麵笑容道:“少爺,幸不辱命。”

李廷恩眼角露出一絲無法掩飾的笑意,他抬了抬手,示意虎衛起身,然而問,“你們可查清楚永王府的境況?”

虎衛雖說一路奔波,氣色卻著實不錯,他嘿嘿一笑,“少爺,果不出您所料,那永王府世子,隻怕身份頗有幾分蹊蹺,他這世子之位,是在京中被先帝欽封,並非永王上折請封。永王素不喜嫡長子,偏愛幼子,對姬妾所出的庶子都疼愛有加,更別提焦側妃。小的買通了幾名永王府的清客,他們告訴小的,永王曾在醉酒之後戲言要廢除世子之位,可清醒過後,無論焦側妃如何哭鬧,永王都不肯上書朝廷。”

李廷恩沉默了一下問,“焦家如何說?”

“焦猛他們隻有一句話,請少爺將他們焦家做的事,原原本本稟告皇上。”

李廷恩摸了摸下巴,“焦雄不欲外孫繼承王位?”

聽李廷恩問起這個,虎衛臉上就有點不好看,他猶豫了一下才道:“焦猛他們隻怕有這心思,隻是動手那日,焦側妃所出幼子,便在永王妃院中意外落入了池塘。小的打聽過,隻怕是焦雄下的手。”

李廷恩看了虎衛一眼,並沒有多少意外,隻是冷笑道:“薑還是老的辣呀。焦猛兄弟想要左右逢源,焦雄心裏卻看的明白。”

這邊正說話,一個護衛又從外麵抓著個竹筒進來,“少爺,京中來的八百裏加急。”

李廷恩豁然起身,將竹筒打開抽出裏麵的信紙。

八百裏加急從不輕易動用,是這個時空最快的傳遞消息的辦法,並且用的都是朝廷的資源,若無滔天大事,絕不會用的。

他心裏浮起一絲不祥的預感,手幾乎是有些顫抖的將信紙展開,,等到一目十行掃過紙上的內容,他眼前一黑,喉頭湧起一股腥甜,人幾乎站立不穩的往前栽了下去。

“少爺……”趙安與虎衛都大吃一驚,急忙一邊一個上前扶住李廷恩。

李廷恩連冠禮都未過,不是七老八十之人,性情又沉穩冷靜,趙安與虎衛都從未見過他這幅模樣,當即駭得厲害,“少爺,出什麼事了?”

信紙上的字句又浮現在眼前,李廷恩牙縫咬得死緊,手背上條條青筋爆出,將紙卷在手中捏成了一團紙泥,他深吸一口氣,將喉間那團血腥咽回腹中,目呲欲裂的擠出一句話,“傳令下去,晝夜疾馳,趕回京中。”

“少爺……”望著李廷恩的模樣,趙安的手略微有些顫抖。

李廷恩緩緩側過身,望著趙安,緩緩道:“趙叔,老師去了。”

趙安瞳孔猛然一縮,身子往後退了兩步,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泣不成聲。

虎衛心裏一個咯噔,他這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大事,他看李廷恩似乎還能站得穩,也顧不得許多,轉身出去就吩咐手下的人加快行船。

等到沈聞香得知消息過來的時候,李廷恩已經坐在書桌後一下下擦拭著手中昭帝欽賜的寶劍。

一連五日,晝夜不停,李廷恩一行人終於在第六日晨光微曦的時候到了京城。

到達之時,城門尚未開啟,多虧李廷恩身負昭帝所賜寶劍,這才讓人開了城門,趕到石府。

“少爺。”從平在石府幫著料理喪事,聽說李廷恩到了,急忙扶著頭發已經全然花白,走路不穩的從總管出來。隻是看到李廷恩,方才叫了一聲,淚水就已經奪眶而出。

“李少爺……”從總管見到李廷恩,唇翕動了兩下,熱淚盈眶的迎上來,想要彎腰行禮,卻被李廷恩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