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趙政身邊,彎腰將他瘦小的身軀攙扶了起來,麵色帶著溫和的笑意,讓人如同沐浴春風:“政兒莫怕,姑姑不會有事的。”
接著她走到了相爺跟前,寬大的衣袍在走動過程中,輕輕的觸到了相爺的衣袍,隨後她頓住腳步不驕不躁道:“還請相爺將府中良醫官帶上來,免得說是小樓作假。”
那相爺本欲直接命府中下人打斷他的雙腿,但見她這樣,不由得有些好奇她葫蘆裏賣了什麼藥,反正人在這兒,還怕她跑了不成?
指著管家便急急命令道:“還不快去請。”
不到一分鍾的時間,良醫官就被請了進來。
蘇小樓見來者,便尋了處位置坐了下來,許多人見蘇小樓那坐姿不由得都議論了起開,時下,這種坐姿是極為不雅觀的,因為她選擇的不是跪坐,而是兩條腿就這樣攤開,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將藥箱打開,在裏麵選了把小巧的手術刀。
眾人不知她作甚,但見她拿刀,都開始警惕了起來,隨後,她脫掉自己的鞋襪,手法極快的落在了腳腕處,沒有絲毫猶豫,安靜的讓人都來不及準備。
甚至還沒有看清她是如何動作,便隻見她的腳腕上多出了兩道血痕。
疼痛讓她鬢發之間不斷冒出細密的汗珠出來,蒼白的臉色不由得便讓人心生疼惜。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呼疼。
盡管如此,她依舊表現的十分淡然:“勞煩良醫官檢查吧。”
那良醫官看了相爺一眼後,才彎腰小步走到了蘇小樓的前麵,溫吞的檢查著蘇小樓的腳腕,沒過多久,他便起身回了相爺:“回稟相爺,這小大夫的腳筋已被挑斷,此生再無行走可能。”
“相爺可還滿意?”在一旁觀看的趙王後幽幽開口。
“此事算是兩清,多謝王後替臣下做主。”相爺拂動衣袖,冷著臉回答道。
“李叔,背我回醫館。”她坐在地上,聲音很輕。
跪在地上的李叔悄悄摸了把眼淚,走到蘇小樓跟前,將她從地上背了起來。
接著又聽蘇小樓道:“王後,小樓如今不良於行,到時候還的勞煩您自己前往金樓醫館,怕是要在那裏住上一兩個月才行,王後若是不願,便勞另請良醫。”說完便對著趙政道:“政兒,我們回去吧。”
三人快馬加鞭的回到了金樓醫館,李叔急匆匆的將蘇小樓背回了她的閨房,將她歸置在床上。
“你們都下去吧,政兒留下。”蘇小樓虛弱的躺在床上,吩咐道。
“小姐,你的腳?”李叔有些擔心蘇小樓意氣用事,其他尾隨來的人也跟著附和。
“我本是醫者,心裏有數,你們莫要擔心,都去吧。”蘇小樓揮了揮手。
趙政站在最前麵,沒有任何動作。
待他人都退了下去,蘇小樓才看向趙政道:“政兒現在可是滿意結果了?”
小小少年,沒有任何言語,就這樣的朝著蘇小樓跪了下去,千言萬語哽咽在喉,卻是說不出一句話。
“你要我說你什麼才好。”蘇小樓看著不言不語的趙政,終究是軟了語氣,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落寞:“政兒一直很懂事,今日姑姑不問你原由,隻是你該明白,世間之事,在絕對的權勢麵前,青紅皂白往往是顛倒不分的。你以為以命抵命就可以結束的事,卻並非你想的那般簡單,你還小,姑姑不知你能不能明其中道理,可是不能每次做錯事都以你還小來搪塞過去。
今日,若是那相爺真處置你了,趙姬和整個金樓醫館的人也別想逃,都會被你連累其中。因為在貴族的眼中,我們隻是沒有任何背景任何權利的螻蟻。世間之道,最難的便是一個‘忍’字。若是意氣用事,平白丟了性命,往後的一切皆為虛無。你或許覺得死不可怕,可不代表每個人都能做到你一樣,身為男子,就應該背負好自己的責任。以命抵命那是懦夫的行為。
你要記住,命比一切都重要。去書房抄寫‘忍’一萬遍。何時寫好,何時來見我。”蘇小樓擔心說的太多,政兒反而聽不進去。又擔心他不明其理,便打算先饒了他這會兒,日後慢慢教導。盡管如此,心裏卻越發擔憂了起來,比如心理扭曲。
趙政還是沒有說話,步履闌珊的走到了門口,突然轉身看著蘇小樓道:“姑姑,那良醫官說的是真的嗎?”
“你心中既有答案,何苦再問?做錯事,總歸的交學費付出些代價來的。”她無所謂的笑了笑,見政兒那張蹦著的小臉,又道:“我若是相爺,肯定要殺了你和趙姬,然後再用金樓醫館的人來陪葬。如今隻是雙腿不能行,孰輕孰重,政兒就莫要計較這些了。”
他不懂,為何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姑姑能為他做到如此地步。他不懂的太多了,卻不敢說,害怕說出來後,涼了姑姑的心。
這一刻,他內心裏的翻湧,無人知曉。瘦弱的少年,終該是要學會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