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無甚寒暄,一來是探聽張風鳴是否供出趙謙來以外別的什麼事,二來是希望萬濯靈務必拿到翡翠扳指。
可這兩件事萬濯靈一件都做不到。張風鳴現如今嚴禁探視,溫如珂不依不饒的每天到他跟前晃悠一遭問些瑣事;至於翡翠扳指,也不知被溫如珂藏到何處,萬濯靈更是無處去尋。
約莫過了半柱香,小梁才得了肅王的指示把人帶進來。
諸允爅獨自一人端坐堂中正位,冷眼睨著跪在地上的張永言和萬濯靈,“二位,信,本王看了,跪,你二人也跪了,你們到底想要本王如何呢?”
諸允爅語氣不善,但也絕對算不上厲聲苛責,萬濯靈卻隨著他落地的話音開始流淚,淚眼漣漣地跪坐著看向絲毫不為所動的諸允爅。
肅王殿下自詡算得上憐香惜玉,但卻也不是什麼心懷鬼胎的香玉都要憐惜的,“二位若是沒什麼話,請回吧。”
楊不留不在這兒,萬濯靈的可憐無人買賬,張永言聽了肅王所言隱約憤懣,卻到底是沒敢衝著他發作,隻是沉默地攙扶著身子不便的萬濯靈起身,聽她仍帶哭腔地輕聲道,“楊姑娘之前於我腹中的孩子有救命之恩,我們夫妻二人知道虧欠許多無以為報,得知楊姑娘替肅王殿下做事,這才將家中書信交托出去,想著……能幫上一二……”
諸允爅不吃她故作可憐這一套,“幫上一二……那我請問少夫人,你就不怕你本家犯的是什麼株連九族的重罪不成?你若是想棄暗投明,倒不如痛快點兒。這會兒還藏著心思來同本王講條件,你就不怕我直接送你們全家去牢裏團聚嗎?!”
萬濯靈聞言臉色青白渾身冷顫,當即跪伏在地,拖連著張永言也長跪不起,“殿下何意……民婦實在不知……”
諸允爅冷哼了一聲,隨手把信封扔在地上。
昨夜裏他偷偷捏過信封的厚度,與今日萬濯靈送來的“誠意”相去甚多,想必這張家少夫人是把後半部分的書信私藏或是銷毀了。
拋出這麼兩個線索,無非是提醒官府,張風鳴還該交代的事兒沒吐出來,而那枚扳指就是鐵證。張風鳴死磕了這麼久,倘若想要他開口很難,那肅王一定會動這枚扳指的心思,看這架勢,聞戡都應當是在等這扳指露麵,一朝銷毀,再無實證。
萬濯靈來這兒與其說是示弱求情,倒不如說是來放線釣魚,悄無聲息地當個牆頭草。
“跟你兜圈子沒什麼意思。”諸允爅餘光瞥向窗外,看著影綽的樹影緩和不少,“你若是想從本王這尋得什麼能保命的好處,那不妨好好考慮考慮怎麼回答我的問題——關於扳指的事兒你到底知道多少?張風鳴藏起來的究竟是什麼證據?除了趙謙來交托給他的賄賂,那麼多金子都是哪兒來的?”
諸允爅見萬濯靈急切開口,抬手一攔,嗤笑了一聲,繼續說道,“你不必急於回答,無衣押送趙謙來回京還得些時日能回來,你大可以猜一猜路上受盡苦楚還險些丟了性命的趙大人會在天子腳下掙紮多久。恕本王直言,張少夫人,你——與本王而言,可有可無。”
肅王殿下話已說盡,揮手讓小梁送客。他坐在椅子上遠遠望見沒了人影,便一步一顛地跑去推開窗子,給藏在窗根兒底下的楊不留搭了把手。
將軍府正堂後院是個小花園——花是沒有,幹巴巴的樹隻有幾棵,幾乎是光禿禿的一塊地,院門開得老遠,繞一圈兒還不如直接爬窗子。
楊不留拍開諸允爅的手打算自力更生,跳了幾下無果,由著肅王殿下嘲笑著把她鹹魚一般從後窗拖了上去。
楊不留懶得搭理他,一邊拍打身上的灰土一邊等著肅王殿下笑沒了勁兒。他替楊不留撚下頭頂的枯葉,隨窗外的風一吹,整個人便狀似虛弱地掛在了楊不留身上,嘴上可憐兮兮的,“……回家吃飯吧,我這一整天粒米未進的,快餓死了。”
楊不留掙了幾下沒掙開,無奈放棄了甩開這個秤砣的念頭,“早上師父說要做燒肉,不過他可說了,沒給你帶份兒。”
肅王殿下立馬抗議,“憑什麼?我可是把銀子都給你了啊……”
楊不留麵不改色,學著言歸寧的語氣睨了他一眼,笑道,“不幹活,沒飯吃。”
為了一頓燒肉,肅王殿下當真任勞任怨的在藥鋪當了幾天跑腿的。言歸寧對於這麼個白來的且不會抱怨的小學徒甚是滿意,翹著二郎腿坐在藥鋪前堂指揮他跑來跑去。
衙門這幾日就沒這麼消停了。戶部巡吏終於來了人,溫如珂原是打算倚仗著他大哥戶部尚書的威名讓這巡吏官兒多多幫忙,可孰料等來等去等來個花架子,擺譜兒能耐卓越,真要查案辦商那就是個草包——還是個就知道嘴裏丈人長丈人短的關係戶,每日裏總惦記著到肅王跟前混個臉兒熟,得知肅王深入百姓體驗民情,恨不得滿街轉悠,一大攤子亂賬都塞給了溫知府。
溫如珂好不容易把這個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繡花枕頭送到了相鄰的縣城,勉勉強強賬目上說得過去的陳李兩家卻還在跟他作對,遲遲沒有要跟官府核稟礦山詳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