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荒唐媒事(1 / 3)

一紙生死握在手,溫如珂著實忙了幾日。

上有老下有小的要幫襯,家中妻子有孕在身的要照顧,老母親哭天抹淚的要安撫……倘若一個人在他麵前痛不欲生他能感同身受,可十個八個輪流來找他哭訴,即便他溫如珂是慈悲為懷普度眾生,怕是也沒那個耐心和體力陪著每個人哭一次。

更何況溫如珂這麼個天生虛弱的柴火杆兒,折騰三番下來,基本上搭上了小半條命。

宋錚瞧著他一副似是被孤魂野鬼纏了身的衰弱相,一肚子的糟心也被逗得煙消雲散了,他順勢坐下偷吃溫如珂見天兒備著的瓜果糕餅,忍不住搜腸刮肚尋麼點兒餿主意,“要不大人,你去牢裏躲躲?”

溫如珂沒吭聲,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凝視著宋錚。

不過即便這個提議令人費解,溫如珂也沒說什麼,他隻是歎了口氣,橫眉勒令吃了他一桌子糕餅渣兒的宋錚把桌子收拾幹淨。

雖說溫如珂費心念著給那些仍需度日的亡者親人從朝廷的牙縫裏多摳出些銀子,可說到底,跑來跑去賠人情的還是宋錚——死的人都是曾經跟他朝夕相處的兄弟,溫如珂看著他都覺得苦。

溫家二公子雖說因著自幼體弱多病,得了多於常人不少的憐惜寵愛,多多少少有點兒恃寵而驕的嬌縱,可幸而家教上乘,推己及人的道理他是懂的,必要的時候不會做什麼損人不利己的事兒,不至於在人強忍傷痛之時還偏要去揪他的倒刺。

宋錚離而立還剩了不到三年,經手的喪事卻大大小小得有十來件,偏偏這人一顆紅心不摻半分虛假,每樁每件於他而言情義無差,這麼折騰下來,鐵疙瘩也得磨沒半拉。

然而宋錚自己卻無知無覺。似乎隻要是他認定的人,哪怕日後真要在他肋上插兩刀,他也半分不會遲疑。

……這個頭腦簡單的傻子。溫如珂心道,他還真就得在心眼兒上多替他擔待幾分,免得這人一不小心被什麼人灌下迷魂湯就跑出去擋箭去了,那以後誰來給他坐鎮。

溫如珂算是他們溫家家門出來唯二喜怒形於色的,他隻消一想起宋錚那個令人堪憂的腦子,臉上的神色當即嫌棄了些。宋錚哪兒能看出溫如珂這會兒想的是什麼,打眼一瞧,認定他們家知府大人覺得他在胡鬧,立刻擺事實講道理,努力分析了一番,“雖然這主意餿,但架不住它有用啊。你看啊,咱廣寧府這個牢房,是今時不同往日,有冤有屈的,大人你不是都明察秋毫放了嗎?現在大牢裏人少,去那兒也就偶爾能聽見犯人喊一嗓子冤,跟持續不斷的哭訴相比,那簡直就是天籟之音……要我看啊,要不您幹脆到死牢裏坐會兒?那兒更清靜,平常也沒什麼人,我讓老錢給您收拾一間——避個暑?”

溫如珂這會兒半點可憐他的念頭都沒了,他看著一臉獻了良計等待讚賞的宋錚,皮笑肉不笑道,“死牢啊?還避暑?外麵下了一天的雨,你是覺得我特別禁折騰是吧……你——”

溫如珂忽而一頓,混沌了幾日,他竟這時候才猛地想起,已經待在死牢報囚問斬的曲塵,其凶案尚有一與凶殺無關之事不明。

前幾日宋錚帶人查抄曲塵的物品,從曲家翻到了李府,末了在李雲間的房間裏發現了一個專門保存假麵具的烏木箱。

在此之前,溫如珂雖說對於易容之事的真假沒什麼懷疑,可卻始終好奇曲塵如此逼真的易容術究竟是如何辦到的。溫如珂這種一件事兒不打破砂鍋問到底絕不消停的性子自然不肯放過曲塵,他幾次三番的在大牢刑訊室裏與曲塵會麵,熬了一天一夜,總算是得知曲塵這門手藝是從何而來——曲塵說,他是跟一位不知名諱的遊士學來的秘術,那遊士的技藝高深莫測,幾次當麵傳授時的模樣都不盡相同。這易容術雖變化多端,但實施的成本也很高,捏造的假臉皮材料需要從南蠻之地重金購入,所以他一共也沒做成幾張,材料早便所剩無幾。

宋錚搜查李府時也是好奇心作祟,打開木箱瞧了一眼。這一瞧簡直嚇得他渾身冷汗——他竟然在曲塵的成品裏發現了他自己的臉!

宋錚帶著一身的雞皮疙瘩回了府衙,忽而想起有一日宋來音抱怨,小丫頭曾在街市上見過他,卻沒能得到回應一事。溫如珂也覺得曲塵無緣無故捏造宋錚的臉皮實在是蹊蹺,當即下大牢追問——可在這件事上,曲塵卻牙關緊閉,任憑刑罰加身也堅決不透露一字。

溫如珂總不能大刑伺候得把人伺候過去,隻好暫時擱置。正巧前幾日嶽無衣送信回來,衙門裏忙得焦頭爛額,溫如珂險些把他差使王苟查的事兒忘到腦後去。

廣寧府四處行商的人不少,可敢到南蠻進出貨的還真就不多。兩國之間通商互賈條規繁複,像這種小商小販多半都是私自往來,查起來是要鋃鐺入獄的。故而大多數人都不敢開口,怕惹禍上身。

王苟費了不少心思才打聽到幾位有門路去南蠻行商的商人,幾番試探,竟當真有兩位洗手不幹的老大哥認出曲塵,說見過他來托他們購入一種特製的膠粉——這種膠粉即便在南蠻當地也價格不菲,廣寧府這邊兒知道有這種膠粉的人屈指可數,他們手裏沒有貨源,便把膽子大門路多的呂渡呂賢修推薦給曲塵,隻不過之後他們是否再有往來,便不得而知了。

溫如珂看著嚼著糕餅的宋錚,一挑眉,“知道這呂渡呂賢修是誰嗎?”

宋錚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覺得這名字似乎在哪兒聽過,但不是很熟悉,便搖了搖頭,含含混混道,“不知道。”

溫如珂默默地從宋錚對麵的座位上挪開,輕快道:“我來廣寧府上任之前的那兩起滅門案你還記得嗎,我看過卷宗,這呂賢修就是梁則梁生員夫人的情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