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殘酷(2 / 2)

連苼像是說不下去了,我心中焦急,卻也隱約明白她心裏的悲慟,隻有咬住嘴唇,讓疼痛提醒自己、分散自己。

她喘息幾聲,繼續道:“王爺把楚恒帶到我麵前時,楚恒衣服上全是血,身上還有幾處血在往外湧,我怎麼堵都堵不住……楚恒麵如死灰,隻有出氣沒有進氣……清醒過來看到我在他身邊就對我笑了笑,想要說什麼卻再也沒有力氣,我……我撲到他身上,怎麼叫他,他都不肯再睜開眼睛……他死了。我氣急攻心,腦子什麼都不知道,拔下頭上的發釵就要自盡,王爺攔住我,他冷笑著,那陰沉的口氣我現在都記得,他說‘心痛麼?想死麼?我不會讓你死的,你們給我的,給如兒的,給我孩子的,我現在都要一分一分討回來。你連苼要給我好好活著,看著你的丈夫一步步君臨天下,看這天下還有誰敢再拆散我和如兒。’他是真的瘋了。”

“不,他沒瘋。”

我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用這麼大的聲音來反駁連苼,但也不想思慮這麼多,仍說道:“是你們把他逼成這樣的!孩子死了,我拋棄他,他身邊再沒有一個人。他心裏太苦,太痛,才說出這樣的話!讓楚恒見你最後一麵,他也在掙紮,不知道該怎麼做……也許,他隻是想讓一切都來個了結。”

說完這話,我才覺得,自己第一次真正了解阿溫,她的痛苦、他的掙紮,我第一次清楚明白。

做了這些事的阿溫,現在怎麼樣呢?

心裏隱約有不好的念頭閃過,我隻能惶然的不去深究,聽著連苼繼續說:“他不管不顧的打法在朝中的勢力坐大,行為卻越來越狂傲--在朝堂上敢公然反駁皇上;和大臣結黨營私被人揭發也不辯駁;有時候一個人靜坐一天,不吃不喝,不理朝事,即使皇命都敢違抗;有時候會失蹤好幾天,有人跟蹤他,結果發現他在堯貫郊外一座房子裏自言自語,一個人喝著酒,笑得很大聲。”

堯貫郊外的房子,就是我和阿溫的那個隻剩幸福的家麼?

原來,阿溫和我一樣,隻想要個家。君臨天下又怎樣,偌大江山無人陪伴,也不過滿目荒涼,這世間,隻要有一人值得自己守護便好。隻可惜,我竟到現在才明白阿溫。

“--說‘端王瘋了’的流言遍街都是,皇上忌憚他的勢力,更不滿他的行為,最後下令,讓他前去昭和城安定關鎮守。接到旨意,他沒有半分抗議,他走的那天臉色很正常,眼中不再嗜血冷酷,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我隻道是他的病情又加重了,卻聽見他最後輕輕留下一句自言自語‘如兒,我來了。’”

心猛的收緊,久違的疼痛無以複加。阿溫,我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記掛?對我最好的人,我卻傷你最深。我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最終還是控製不了,走調的音斷斷續續:“這是……多久以前的事?”

“一個多月前。”

一個月……

阿溫到了昭和,離我這麼近……為什麼,不來找我?是怕我還為孩子的事怪他嗎?還是我已傷透他的心,他不願再見我。

我急忙問:“他現在還在那裏嗎?”

“是。”

我要去找他從這裏去堯貫,我的腳力翻過山頭,一天就可以到,或者更快。

我正暗暗計量,卻見連苼詭異的笑笑。

她的笑讓我毛骨悚然,一種很不好的感覺襲來,我急忙捂住胸口,聽見一個冷冷的聲音道: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