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小時候發高燒，林暄緊張她，背著她去醫院。想起，生病吃不下飯，林暄就一口口喂給她吃。想起，為了哄她開心，林暄給她做的大雪人。想起，就在這個客廳，林暄下班回來，看她吃了一天的垃圾食品，心疼的要命，給她做熱熱的飯菜。想起，林暄擔心她胃虛，不讓她多吃，強裝出生氣的樣子。想起，林暄在這裏，給她裹上毛毯，擁著她一起看無聊的肥皂劇，盡管他不愛看。這一幕幕，閃閃發光的曾經，如今都在心頭纏繞，舍不得，丟不下。
許久，她從沙發上滾下來，一瘸一拐地走到臥室去睡覺。等進了臥室，她才知道，來這裏，就是個錯誤。看見林暄為她設計的房間，看見淩亂的床鋪，還有孤零零丟在地上的漢服，淚水洶湧而出。她爬進被窩，拿被子蓋在臉上，艱難地入了夢鄉，夢裏全是林暄的身影。
早上七點多，萬欽給她打了電話，她迷迷糊糊地接了電話，“喂，誰啊？”
“言璟，你還在睡覺嗎？今天上午不用上課嗎？”
言璟扶著床，爬了起來，“哦，是萬大哥啊。我昨天從你那出去後，腳給扭了，今天恐怕不能去學校了。”
“怎麼會這樣？你現在在家？”萬欽聽見她這麼說，很擔心她。
“我現在不在家，在外麵呢。你別去我家。”言璟怕言雪虹知道自己在這邊，趕緊說。
“我上午不上班，我來看你，可以嗎？”
“呃，其實真的沒什麼大事，我去醫院拿了藥。我在的這個地方，不太方便。”
“沒見到你人，我不放心呀。要不你在外麵找個地方，我來看你。”
“我腳走不了多遠，我就在小區外麵等你吧。這裏離你單位很近，你騎摩托車過來很快。”言璟最後還是答應了他。
十分鍾後，言璟挪到了小區大門口，萬欽恰好把摩托車停在路邊。看見她歪歪斜斜的模樣，連忙跑過來扶著她。
她淡淡地笑了笑，“沒事，今天已經不腫了，我估計明天就完全好了。”
萬欽環顧了一下周邊，問她：“你是住朋友家嗎？這裏環境不錯呀。”
言璟低聲“嗯”了一下，指了指江邊的石凳，“去那裏坐吧。”
萬欽把她扶到凳子旁，自己也坐了下來。言璟的視線一直望著小區大門，忽然轉過來對萬欽說：“你知道嗎，那裏，是我和他的家。”手指向小區內。
萬欽愣了一下，問：“你們住在一起了？”
“可是，昨天晚上隻有我一個人在那。我想了一夜，腦子裏全是他。”言璟苦笑。
“他為什麼不在？”
“現實殘酷，使我們不能在一起。我知道，我不得不要放棄他了。也看的出來，你喜歡我，待我好。有那麼一瞬間，我想過，要不要答應你算了。可是，愛情，怎麼能比較誰對誰好呢？你對我好，我會感動，但你不是他，沒有他身上吸引我的特質，我也不可能愛上你。所以，你不要來找我了。”言璟這一次很決絕。
萬欽完全僵住了，過了一會，伸手抓緊了言璟的手臂，“既然你們不能在一起，為什麼不給我機會？做朋友，也不行嗎？”
言璟笑一笑，說：“楊絳先生拒絕好友費孝通時，說了這樣的一段話：朋友，可以。但朋友是目的，不是過渡。換句話說，你不是我男朋友，我不是你女朋友。若要照現在的說法，我們不妨絕交。”說完，便站起身來，跳著往馬路上走。
萬欽壓下心中的苦澀，走過來扶她，“我不逼你了。你吃早飯了沒？”
言璟抬頭燦爛一笑，“似乎，我剛才說了絕交哦。還這麼關心我幹嘛？”眼神裏全是調皮。
萬欽好無奈，隻好說：“那我先送你上去，好吧？”
“OK啦，我這腿確實也不太利索，麻煩你了。”言璟指了指右腳說。
萬欽一路把她扶回了樓上，他走的時候，言璟又加了一句：“楊絳先生後來還說過一句話，知道是什麼嗎？”
萬欽覺得心又顫了一下，說：“妹妹，求別說了。”
“她說，樓梯不好走，你以後也不要再知難而上了。”言璟笑著說完，轉身開了門進了屋。留萬欽一個人在那裏，哀聲歎氣。
言璟休息了一天，大致打掃了一下公寓。下午四點多，她坐車回了林家。言雪虹兩天不見她，居然也不擔心她，言璟覺得有些難過。進門時，她看見言雪虹坐在茶幾前，正在給豆豆剝葡萄皮。她走了過去，喊她：“姑姑，我回來了。”
言雪虹沒注意到她的腳，笑著問她：“昨天去陪了萬欽，對吧？”
言璟點了點頭。
“這才懂事嘛，是我的好閨女。明天萬欽白天休息，又是周六，你跟他一起出去逛逛。”
“姑姑，我已經拒絕他了。”
言雪虹臉色冷了下來，生氣地說：“說你腦子有毛病，你還真是啊！這麼好的男孩子，錯過了，往哪裏去找？女孩子遇到一個喜歡自己的，對自己好的，是福氣，要珍惜！”
言璟笑，“喜歡我的人多了，我可不能全都珍惜。”
“真是異想天開！明天你必須給我去！我等下就給他打電話，讓他明天早上來接你。”言雪虹越說越氣。
“姑姑，就算林暄是我哥哥，我也不可能接受萬欽。您就死了這條心吧。”言璟說完，急急地跑進自己房間，關了門。
到吃飯時，她還沒出來，言雪虹就跑到她門口敲門，喊：“小璟，你這個傻姑娘！你以為，林暄跟你一樣在堅持啊？這幾天，夢雲一直給他送飯菜呢，他可沒拒絕一下啊。”
言璟砰的一下打開門，咬緊了牙，回她姑姑：“我要不要和萬欽出去，和他沒有關係。”從言雪虹身邊走出去，到餐廳裏坐下，裝了一碗飯吃。吃飯時，一直無言。飯後，她又回到房間裏，關上了門。她趴在床上，翻林暄的相冊，看到他大笑的臉，就拿手做拳頭一直敲，“敲扁你，敲扁你。誰讓你天天吃人家做的飯菜？！吃人家的嘴短，知不知道啊！笨蛋。跟你這麼多年的感情，還這麼沒有默契！”越敲越起勁，到後來，她居然覺得心情也舒爽了許多，在心裏笑：“我真是個逗比。明天的事，就交給明天吧，睡覺。”掀了被子，直接裹在身上。
第二天早上，萬欽果真在大院門口等著她。言璟斜視他一眼，說：“大哥，你還不死心呢？怎麼比我，還聽我姑姑的話呀？”
萬欽微笑，“既然叫我大哥了，我當然要做好大哥該做的事。今天帶你痛痛快快的玩一場，你想去哪？”
言璟回笑，“陪我去玩野戰遊戲吧。咱去那邊後，找幾個人和我們一起組隊。我不要跟你一個隊，我們對決。”
“我可是警察啊，跟我去玩這遊戲，你絕對打不到我。再說，你腿好了嗎？”
“今天已經不痛了，完全沒問題！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去不去？”
“哇，這麼爽快，我隻好奉陪到底咯。”
C市有家位置偏僻的郊外公園，裏麵設了一個野戰遊戲基地。言璟他們進去後，換好了全身的迷彩服，又給槍裏裝滿了彩彈。但因為人來的不夠，無法組隊。言璟隻好坐在入口的長椅上等待。十分鍾後，來了一行八人，男女都有。
他們去換衣服後，有一個男生先走出來，跑到萬欽麵前說：“先生，你能不能幫我個忙啊？”
“你說。”
“我們那八個人，你們兩個，剛好可以組2個小隊。等會你帶一個隊，我帶另一個。我女朋友從小喜歡看戰爭片，特別崇拜戰場英雄。如果我拿到了你手裏的旗幟，想拿著向她求婚。”
言璟插了一句進來，“你是想讓我大哥給你放水？”
“那倒不用，我還是挺相信自己實力的，就怕萬一碰到個高手中的高手，招架不住啊。”
言璟哈哈笑起來，“我大哥是警察，你撞槍口上了。要不旗幟放我手上吧。”
“啊？那可不行，你一個弱女子，怎麼能體現我的英雄氣概？”
“可別瞧不起女人，哼。”言璟扭頭。
“嘿嘿，這位姑娘別生氣。我是怕我女朋友覺得我勝之不武，不答應我的求婚。”
“行了，我不是真生氣。等會我和你一組，把我大哥打趴下！”言璟信誓旦旦。
等其他人到齊後，他們就進了草叢作戰場。言璟和那求婚的男生一組，大概是他的朋友都知道他的意圖，剛進草叢裏掩蔽幾分鍾，他就幹掉三個。她女朋友眼睛都直了，特別崇拜地看著他。那小子一臉得意，幹勁更足了。言璟悄悄地從他們後麵繞出去，剛才她已經觀察過地圖了，東北三十度方向有一個高地，她打算爬到那去。憑她自己5.3的視力，要瞄準萬欽絕對不難。當然言璟心裏有數，萬欽肯定是放了些水的，一直不主動出擊。兩分鍾後，那男生又打中了對方一名，隻剩下萬欽一個人了。言璟已經在高地上架好了槍，按照軍訓時學的標準姿態趴在地麵上。萬欽從小道上穿到一塊小平地，言璟在心裏叫好：大哥真是厚道啊，等著讓我打死啊。
言璟從後方砰的一下，打在他肩胛骨上，彩彈散成檸檬黃的顏色。她捂著嘴偷笑，萬欽剛轉身望向她趴的地方，又被那求婚的小子打在胸前，兩麵開花，別提多好笑了。那小子還以為是自己先打中的，樂得跳起來了，飛過來搶了萬欽的小旗幟。她女朋友過來的時候，被他的“英勇”行為給激動得跳在他身上，抱住了他。
原本是讓人高興欣慰的場景，言璟卻覺得鼻子酸酸的，想掉淚。她終於明白，林暄為什麼要在遊泳館向他求婚了。男人為了女人的願望和期盼，去努力實現一個目標。女人在一旁，見證他拚搏的整個過程，看到沿途的艱辛與曲折。當夢想實現時，她會更為之感動，也越加佩服自己的男人，相信他值得依靠，值得愛。
男孩已經拿起旗幟，單膝跪在女孩麵前，“今天在我們的好友見證下，我想要做一件神聖而嚴肅的事情。我用榮譽和生命起誓，在未來的所有日子，不管貧窮還是富裕，不管疾病還是健康，不管年輕還是衰老，我都會陪在你身邊，和你攜手，共同走過。這麵旗幟，代表著幸福，現在正在我的手上。如果你願意讓我給你一輩子的幸福，就請嫁給我，好嗎？”那女孩滿臉笑容地接下旗幟，男孩站起身擁緊她，給了她一個深吻。所有朋友站在一旁鼓掌，並衷心為他們感到開心。
言璟的淚落了下來，卻沒有擦去。她爬了起來，轉身時，淚眼模糊中，看見萬欽站在她麵前，對她說：“如果你愛的人，能像剛才求婚的男孩一樣，給你幸福，我會笑著祝福你。可是，短短幾天，你有太多次悲傷的流露，讓我心疼。我不相信你的那個他，所以，我做不到放棄。我希望，有一天，你的臉上會像那個女孩一樣，真心展露燦爛溫暖的笑容。我希望，那個讓你笑的人，是我。”
言璟無視他，往前走，卻被他拉住了手。那幾位繞到這邊來，看見他們在樓上，求婚的男孩大喊：“快下來吧，請你們吃泡麵。”他女朋友推了他一下，“真小氣啊，人家好歹也幫了我們忙。”
言璟聽見了，推開萬欽，一個人走到邊沿，回喊：“在郊外吃熱騰騰的泡麵，滋味肯定很不一樣，我答應了。馬上就下來。”說完，就拿著槍迅速地往下麵跑。
萬欽隻好跟在她後麵，和那幾個人彙合。
從草叢裏走出去後，十人都去了更衣室換衣服。整理好後，陸陸續續地到了隔壁的小賣部，坐了下來。言璟這麼多年，最喜歡吃的口味還是□□牛肉麵，要了一碗泡開，還加了個鹵蛋。她開心地感歎道：有碗泡麵加個蛋，真是好生活啊。她和顏如玉複讀那年，晚上做作業會做到深夜一兩點，餓了就會泡碗麵，冬天吃起來，也很暖和。回憶到這些，她心情好了許多。
被求婚的女主角和英勇的男主角坐在她的右手邊，她衝他們笑了一下，繼續吃東西。隔了幾個位置，她偶爾抬頭看看他們。男孩給女孩剝開了一根火腿腸，塞在女孩嘴裏，女孩吃了一口，又推回到他那邊要他吃。男孩咬了幾口，又留給那女孩。一來一去的，言璟看得很感動，對他們說：“你們倆感情好好哦，是從大學開始談的嗎？”
女孩托著下巴，微笑說：“是啊，大二開始談的，現在已經六年了。那時候，他沒錢，給我買方便麵，自己舍不得吃。現在呢，還給我買方便麵，倒是能一人一碗了。”
“雖然隻是一碗麵，一根火腿腸，但是看得出來，你們都很愛彼此。將來發達了，生活好了，也不要忘記陪自己走過艱難時光的愛人哦。”最後一句，言璟是對著男孩說的。
男孩點點頭，說：“娶到她這麼好的女孩，是我運氣好。”
萬欽也端了一碗麵，坐到言璟麵前，接了男孩的話說：“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運氣，娶到你這個好女孩啊？”
隔壁的男孩興奮了，喊了一句：“哇塞，我還以為你們是兄妹呢。敢情，現在流行叫男朋友大哥啊。”
言璟平靜地說了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男孩安靜了下來，心想：這是還沒追到手吧。
萬欽剝開了手上的火腿腸，對言璟說：“我會和他一樣，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都留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