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冷笑:“表少爺倒是正義凜然!你巴巴趕來,隻是為了確定指婚人選是否是你未過門的媳婦吧!說起來紅菱是大姐,沒有好好看管幼妹,出事卻當縮頭烏龜,就不怕受人恥笑,也不怕令人寒心!”
此話一出,紅菱麵白如紙,表哥臉色一沉,眼見就要發作,凝香急匆匆小跑進來。
“老爺夫人,外麵來了位公公,說要老爺速去接旨!”
眾人皆驚。
“來的這麼快!”爹爹咬牙道。
我們簇擁著爹爹來到前庭,院內果然站了位內侍打扮的宮人,身後還帶著兩個年輕隨從,此人中等個子,麵貌難辨喜怒,眉眼倒是端方,看我們迎了出來,便向爹爹點頭道:“可是葉君寒葉公嗎?”
“正是草民。”爹爹低身答道。
“葉君寒接旨。”我們一眾人等隨爹爹跪下,他便打開錦軸徐徐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葉君寒之女賢淑美惠,特賜封為新月郡主,並賜婚於南賢王,著即日京都麵聖受封,三日後前往賢王封地完婚。欽此。”
“謝主隆恩。”爹爹緩身起立,“請公公移步歇息。”
“葉公請為新月郡主收拾行裝,我等便在此處叨擾等候。”他說道。
“怎生如此著急?我們全無準備…”爹爹說道。
“此乃皇命。南賢王公務纏身,已於昨日返回封地,臨行前與皇上相約按中原習俗於卡布迎娶新月郡主,皇上恐佳期有失,故行程倉促了些,望葉公多多擔待,一切以社稷為重。”他含笑說道。
“公公教誨的是。”爹爹不再多言。
那是記憶中最漫長的一天,碧蘿低聲抽泣,紅菱沉默不語,姨娘如坐針氈,爹爹與表哥時而低語商議,時而搖頭歎氣。
窗外的海棠花何時開了?嬌豔欲滴,令人神往。母親最愛以海棠裝飾發髻,父親唯一一次對我提及母親——“她的頭發青黑如瀑,那是她畢生最愛惜的。”父親說話時眼神遊離,我的心中不禁有些悵然。也許就是這一句話,使我下意識格外愛惜自己的頭發,在每天的梳理中幻想母親的容顏。
香霧雲鬟濕,清輝玉臂寒。
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幹。
若是她還在世,會是什麼樣子?她會象姨娘寶貝碧蘿一樣心疼我嗎?她會每日為我梳理頭發嗎?她會用愛憐的眼神看著我嗎?她會在生日為我縫製荷包嗎?她會讓我撲進懷裏撒嬌嗎?還有…若是此刻換做是我出塞關外,她會如姨娘一樣手足無措嗎?
心如針紮,痛到麻木。
爹爹,如果我就此別過,你會原諒女兒令你遭受喪妻之痛嗎?
“爹爹,請將聖旨給我。”我輕聲說道。
他本能地遞了過來,卻又倏地立馬抽回。
“紫蘇,你想幹嘛?”
我不答話,回身對嫣紅說道:“嫣紅,快快為我收拾隨身行裝,皇命不可延誤。”
屋內有片刻靜默。
“二妹,”表哥回過神來,“萬萬不可,此乃欺君之罪。”
我冷笑道:“何謂欺君之罪?皇上賜封葉君寒之女為新月郡主,並賜婚南賢王,可有說一定是碧蘿呢?長幼有序,既然姐姐已婚配表哥,按禮數便是我先出閣,哪裏輪到碧蘿呢!再則說碧蘿年少任性,於人情世故一概不懂,讓她擔此大任,一旦有所差池,全家都得受累!表哥以為誰更適合領旨?”
表哥不語。
“二姐!”“二妹!”紅菱碧蘿齊齊哭喊。
“我是去做王妃,並非去赴刑場!姐妹何須傷心?”我極力笑道。
“紫蘇…”說話的是爹爹。
我望向他。
他的眼眸深邃,幽幽中隱約有些許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