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芝起了個大早洗漱完畢之後，霍得一聲拉開衣櫥。
今天很重要！今天是第一次長距離大規模有重大曆史性的正式約會，不是平時去便利店買食材，不是下課後去吃冰，不能穿家居服，更不能穿校服。她必須從很久沒有打開過的大衣櫥裏挑選最適合的一套衣服。
葉芝苦惱起來。想她過去也是個社交小名媛，現在卻為了一個約會絞盡腦汁。
她反複看過一件黃金綢服，淡黃花邊的肩帶，衣裙上綴著深紅珠子璫，搖曳生輝，的確好看，但是她丟開了。她去的是遊樂場不是宴會阿，這樣穿多不方便。葉芝又拿起一條黑白條紋，看上去像是異樣的灰色洋裝，雖然想披在身上但最後還是放棄了。有一件褐色的小禮服，裏麵襯得是白色的綢子，還有件綴著金片的嘿長服，也不錯。
早知道應該先瞄一眼劉斯今天穿什麼，和他最搭配的那件的才最好，還能配成情侶裝呢。
“芝芝，你還沒起床嗎？吃早飯了哦。”劉斯的聲音從客廳裏傳來，看來她在挑衣服上畫的時間太多了。
她歎了口氣，穿上看上去最樸素地那件，迅速地下了樓。
下樓的時候，看到劉斯正在喂籠子裏的兩個小老鼠。它們歡騰地跳著，似乎異興奮，很是期待。
“劉斯哥哥會想到帶我去玩得呢？”
“梓涵學姐讓給我的票。”
這個大學部的學姐最近和劉斯走得越來越近了，葉芝每每聽到這個名字，心裏一陣陣泛酸。
劉斯好笑地看著噘起小嘴的人兒。
“芝芝，你不會是在嫉妒嗎？”
“是啊，怎麼樣？”她瞪他，坦率的表情讓劉斯大笑。
“好好，以後不提她。”
葉芝這才跳過來，挽住他的手臂。如果說小時候，那種青澀的純愛很幼稚，那麼，經過這幾年時光的沉積，她的愛已經變為一杯令人陶醉的成年美酒，能夠讓何人輕易沉醉其中。
劉斯對她越來越沒有抵抗力了。甜蜜原來也是一種腐蝕劑，在不經意間讓人與人之間的保護屏障融化了，兩顆心貼得更近。
市郊的海洋公園三麵環海，是個景色宜人的去處。葉芝從沒來過這裏，因為太遠懶得過來，她從不坐超過４塊錢的地鐵，因此錯過了這個城市裏唯一的自然風景。
這兒的海碧藍碧藍，耀眼得像一片抖動不止的藍緞子。太陽照耀的時候，又變成了波光粼粼的綠色，綠得像一片春天裏綠葉。遠處的海水則平穩安謐得叫人覺得懶洋洋，灰蒙蒙的一片與天空相聯，而且比天的灰更深更亮也更純。
海洋不停的低聲哼著搖籃曲，那浪花就像許許多多雪白的手，輕輕地拍著岸堤。
葉芝的小手被劉斯牽著，漫步在堤上。不時有人瞄他們。大概學生情侶是最令人羨慕的。無憂的歲月編製出的純潔愛情，是每一個女孩心中最美麗的夢幻。即使她們長大了，也不會忘記。
這時候很多人都圍到岸堤上來了，葉芝拉著劉斯也跑去湊熱鬧。原來是露天的海豚表演。
優雅的生物在海水裏潛行，像是美人魚一般載著童話的故事，忽而從水麵高高躍起，忽而沉入深水。它們編排著自己的舞蹈，成雙的嬉戲。據說，海豚是有愛情的。兩情相悅的海豚會發出一種特殊聲波，用以談情說愛。
“小葉子！”
她聽到有人在叫她，連忙回過頭。小胖和阿萊站在不遠處，驚訝地看著她。
“你為什麼和劉斯學長在一起，你不是皇甫學長的女朋友嗎？！”
“哦？”劉斯的反應比葉芝快一拍，不悅飛上眉頭，顯然“皇甫學長的女朋友”這幾個字重重地打擊到了他。
“俄……這件事，我可以解釋……”她為難地垂下頭去，想起曹莓的反對意見。哎，果然才女有先見之明。
“喂，不要做鴕鳥呀，我們都知道你在和皇甫千夜交往的，昨天，你在市中心，被他用直升飛機接走的一幕，電視台的社會百態欄目都播出來來了，別說你不知道哦。”
“你現在這算什麼行為阿，一腳踏兩條船？”
對於同學的聲聲指責，她無動於衷，唯一令她擔心的是劉斯的反應。葉芝不安地瞥了他一眼，發現劉斯的表情異常嚴肅。
“劉斯哥哥……我……”
“不覺得慚愧麼？”
葉芝心裏一沉，眼淚要湧出來了，她慚愧死了，很不得死掉。
“作為葉芝的朋友，不但不信任她，道聽途說，還用流言蜚語重傷她？你們不覺得慚愧麼？！”
欸？劉斯哥哥這是在袒護她？
“走吧。”
“誒？”
“不要睬他們。”
葉芝被劉斯拉走了，她頻頻回頭張望站在原地的兩人。她們臉上那種不可思議的表情，讓她不由笑出聲來。還好，劉斯哥哥是信任她的，她們之間的感情堅不可摧。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來，被劉斯拉進海洋館後，他就一直陰沉著臉。
“不要這樣麼，開心點啦。”她樹尾熊一樣掛在他身上，晃來晃去，“我真的一點點都不喜歡千夜哥哥，我最歡的人就是劉斯哥哥你啦！”
劉斯捧起她的小臉，表情有些複雜。
“媽媽，水裏有蝙蝠哦！”
“笨孩子，那是個鰩！”
“騙人，明明是蝙蝠，它還在飛呢！”
象個風箏似的電水鰩擺動著身軀在水裏巡走著，好象要對每一個破壞它們大家庭的家夥至以嚴厲的懲罰一樣。
海龜懶散的遊走著，時不時抬頭打個哈欠，魚兒相互追逐，五彩繽紛好像活得霓虹燈。透明的水母張開身體，燈泡一樣在水裏蠕動著。還有那些在《海底總動員》裏當過電影明星的小醜魚，不安分地在珊瑚裏傳來傳去。
海底動物們透過玻璃觀察著靜止不動的那兩個人。
在穿流的遊客之中，那兩個人顯得特別鮮明，不是因為俊男甜妹的關係，而是因為他們之間有某種叫人看了，想再看一眼的溫馨感。那個高個子的嚴肅男生被一邊撒著嬌小女生拽著，搖著，臉上漸漸有了叫人溫暖的笑容。那種溫暖，它們再熟悉不過了，就是偶爾射入漆黑海底的，陽光的溫度。
然後，他們接吻了。它們海洋生物也有親吻，就像親嘴魚，它們總是光明正大地在大庭廣眾之下打kiss，看得其他小魚都羞紅了臉。不過，這對男女不同，他們的吻，比親嘴魚們的看起來更加使人幸福。
不看了不看了，臉都紅了。鯊魚帶著一群海洋裏的群眾演員遊向深水池，因為表演的時間到了。
海洋館的固定節目是人魚公主的水下婚禮。公主的侍女們都穿著綠色的上衣。頭上戴著用植物編製的花環，下身則是一條長長的魚尾巴。
葉芝和劉斯手拉手站在玻璃缸外，看著那個身穿黑色禮服，胸戴紅色玫瑰的男子在一群小魚兒的簇擁下，遊向頭戴禮冠，一身白色婚紗的人魚公主。
“王子入贅了？”
劉斯一口飲料差點噴出來，這小女生的奇思妙想總是令人啼笑皆非。
“真好呢，這次沒有變成水泡。我一直覺得人魚公主好可憐，舍去了自己的所有東西，甚至連聲音都沒有了，最後王子還是沒有愛上她。兩個世界的人真的怎麼難以互相了解嗎？”
“人魚公主隻是運氣不好而已。”
“那我的運氣呢？我的運氣算不算好？”
劉斯摟了摟她，親吻落在她的發稍。
“其實，是我的運氣特別好。”他說，“即使把你忘了，你還會追來。還有，我不是王子，所以絕對不會讓你變成泡沫。”
“劉斯就是王子！絕對是王子，我心目中唯一的白馬王子！”
她腮幫子鼓得滿滿的，一臉信誓旦旦的模樣。
都說，每一個女孩生來就是公主，有自己的城堡和馬車，總有一天她會在象牙塔的頂端看到王子路過。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隻要耐心等待，然後主動出擊。
剛出了水族館，就看見一排玩具店。都是些吸引小孩子目光的紀念品，從小螃蟹鑰匙圈，一直到大鯨魚床墊，一應俱全。
“好可愛的對杯！”葉芝這個小孩子的視線一下子被吸引了過去。
這兩支杯子上各站著一個手捧半顆心的小人，一男一女，彼此深情地注視著對方，隻要放在一起便可以組成一個完整的愛心圖案，底色是浪漫的粉紅，叫人看了心裏暖暖的。
葉芝把這兩個杯子遞給他，眼神滿懷希翼。
“可以買嗎？”
對杯象征著堅貞，是定情信物德一種。少女心天真地想象著，讓心愛的人用與自己一樣的杯子啜飲下午茶，光想就覺得很浪漫，那間接的就好像他們親密的吻了又吻。
“客人，你是要買這套杯子嗎？”售貨員小姐突然□□來，“這對杯子必須是情侶才能買下。”
“我們當然是情侶！”葉芝立刻挽住劉斯的胳膊，整個人都貼了上去。還真奇怪，竟然有人會懷疑她和劉斯的關係哦！
“這樣的話，你們能不能證明一下你們是情侶呢？”
難道還要有“情侶證書？”
葉芝為難地看看劉斯，沒了主意。劉斯微微一笑，彎下身子，深深吻了她一下。
“這樣行了吧。”
售貨員立刻做出一個ok的手勢，將對杯包裝起來。一男一女兩個小人挨得很近，就好象天生一對那樣站在一起。葉芝的眼裏露出了希翼，身體變得暖暖的。
“芝芝！”
她回頭看見劉斯變了臉色。他迅速托起她的下巴，讓她的臉仰麵抬著。兩管暗紅的血依舊順著下巴嘀到了他的手上。
“芝芝，你怎麼又流鼻血了？！”
“沒……沒關係啦。”葉芝掙脫劉斯的手掌，用紙巾胡亂得擦掉，“隻是最近天氣比較幹燥而已。”
她純粹是胡扯，鼻血她一年四季都在流，除了出血量小一點，簡直和生理期沒有什麼區別。隻不過自從劉斯來到了她的生活之後，鼻血便更加洶湧澎湃，每每她紅心鳶動，就像開閘似的一瀉千裏。
這不是什麼好現象，但是她的心已經被一些事占得滿滿，沒有功夫去理會自己身體的變化，愛情蒙住了眼睛，讓她能夠在懸崖峭壁上歡快舞蹈。
葉芝對劉斯做了一個ok的手勢，讓他不要擔心。店員把包裝好的對杯送到了她的手上。懷抱著這一份沉甸甸的感情，她說：“這是我今年獲得最好的禮物哦。”
“真的嗎？沒想到葉大小姐的要求這麼低。”
當葉芝滿心歡喜地捧著杯子離開紀念品商店的時候，她不知道正有一人同樣滿心歡喜地捧著照相機離開了那裏。
直到隔天的禮拜一，她忽然發現了自己與劉斯約會的照片，被公然貼在了學校的公告欄上。
她撥開圍觀的人群，衝到了最前麵。其他學生看到她，便開始小聲嘀咕，指指點點，仿佛在看怪物一樣。
“葉芝！你怎麼現在才來？”
曹莓火車頭一樣衝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迅速把布告欄上的照片統統撕下來。在這之前，她已經在學院的不同角落撕了無數個布告欄了。
“別看了，沒什麼好看的！”她對圍觀者露出了凶狠的表情，眾人這才鳥獸散。
“這些照片……”
“不要擔心啦，不會有事的。”曹莓安慰她。
“這些照片，能不能給我啊，我一直沒有和劉斯哥哥的合照，很想要呢……”
“喂！你是笨蛋嗎？！”曹莓就快冒煙了，“幸好皇甫千夜這個禮拜請假，不然被他看到了不知道要掀起怎麼樣的驚濤駭浪。”
葉芝根本沒有聽，她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曹莓手裏的東西。
“真受不了你了，拿去啦！”
“謝謝你哦！”
她燦爛地笑著，笑得毫無傷害，笑得廣結善緣，笑得曹莓無可奈何，翻出所有她搜繳的照片塞在她手裏。
“統統拿去啦！你白癡阿！”
晨會的鍾聲響了，葉芝這才滿足地隨著曹莓走進教室。剛一踏進班步班級裏同學們的不善眼光齊刷刷地對著她們。
葉芝的桌子上被人堆滿了垃圾，還貼上了紅色紙條，上麵寫著“滾出去！”課桌裏的書冊被扔在地上，印有無數腳印。她放下書包，蹲下去撿，發現每一本上都被塗得一塌糊塗。拜托，又不是在演花樣男子，而且她也不是杉菜。
如果說，布告欄事件的時候，她還因為沒有睡醒在天真地犯傻，以為自己一夜之間當上了校園偶像，那麼現在她終於意識到了。她被欺負了，似乎成了整個學校女生的公敵。
“喂！這是誰幹的！？你們也太缺德了吧，葉芝什麼時候做過對不起你們的事情，過去號稱是葉芝朋友的那些家夥，這就是你們和葉芝的友情的表現嗎？！”曹莓怒不可遏地對著全班大叫，就好像是她的桌上堆滿了垃圾一樣。
班中一個個靜若寒蟬，小胖和阿萊鴕鳥一樣埋著頭。
“曹莓，你在幹嘛呢？快坐好，還有那個葉芝，書不要仍的滿地都是。”老師進來了，匆匆開始一天的課程。
葉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樣，安靜極了。她撫摸著被人踩爛的書皮，眼波流動，幾分鍾後，便趴在桌上不動了
小胖和阿萊眼中有些不忍，畢竟她們是葉芝的朋友，現在她被人這樣欺負……
“小葉子阿，不要哭了。”小胖輕輕地推推她的同桌，不料一點反映也沒有。她瞥向阿萊。
阿萊卻示意她不要和葉芝說話，免得惹火上身。
“葉芝！”老師在叫她了，“葉芝同學起來回答這個問題。”
半天，教室最後的一排，葉芝終於晃晃悠悠站起來，臉上沒有淚痕，沒有委屈，沒有絲毫不悅，隻有惺忪的表情。
“不好意思，老師，你說到哪裏了？”
“葉芝同學，你剛剛是不是又睡著了！都三年級了，怎麼還和小學生一樣有組織無紀律阿？”
葉芝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