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講:用情感和智性的元素來擴展段落(二)156(2 / 3)

通感往往采用比喻的形式。比如韓少功寫啞巴漢子的嗩呐聲:“音符一個個像花開了,星星亮了,像漫山楊梅紅了,又甜、又酸、又澀。”

作者以形寫聲,運用視聽通感的方法使“耳中有色”,進而又“眼中見味”。

記得多年前,一個作家曾給我說閻連科的語言,說他是瞎胡鬧,原因是他有一句話是這樣寫的:我聽到了背後一串串青枝綠葉開花的聲音。大致是這樣的。他說,他怎麼能看到背後的東西?實際上,閻連科正是運用了通感中誇張的手法,以突破正常的視聽局限,增加審美效果。

當然,運用通感手段,采用比喻、誇張等手段時要有鋪墊,要自然貼切,反對生拉硬扯硬貼的方法。

另外,智性寫作的高處就是具有思想的高度,這就是用哲學的眼光深刻認識事物。

我在本課開講時曾舉過博爾赫斯關於撫摸自己的一個例子:

他很晚回家,在暗地裏脫衣服:“我是個可以觸摸得到的男人(我對自己說),有著黑皮膚、黑骨骼、黑齒齦、黑色的血液在黑色的肉體裏……我脫掉衣服,刹那間我成了那個可恥的、鬼鬼祟祟的畜生,沒有了人味,赤裸裸的,似乎同它本身分離了。”

(《書鏡中人》第161頁)

這是一段博氏的自言自語。它記述了他在黑夜裏脫衣服時觸摸自己身體的感覺。這個感覺他後來寫了一篇文章,題目是《一個夜晚的簡報》,強調了他脫離身體時的異化感覺。

羅德裏格斯·莫內加爾評論道:“博爾赫斯小心翼翼地將那赤裸裸的生物隱藏起來。連他最親密的朋友都沒見過。”

為什麼博爾赫斯會這樣描述自己的觸覺,顯然他的身體內部發生過與眾不同的事件。有史料證實,在他將要成年時,他的父親曾帶他找過妓女,這種匪夷所思的彼岸文化令我們瞠目結舌,但它卻真實發生在博爾赫斯的身上。可能就是這樣一次事件,使博爾赫斯非常厭惡自己的身體,並且達到了病態的地步。

許多年後,當人們問他什麼時候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博氏回答:唯有在肉體極端痛苦或者極端歡快的時候。其餘的時候都是模糊的,或者是夢幻的。

1945年春夏之交,博氏認識了才女埃斯特拉·坎托,並愛上了她,這種愛煎熬著博氏,並且考驗著他用靈與肉築造的防禦底線。坎托小姐是在西方文化背景下成長的現代女性,她直言不諱地對博氏說:“我同意你的求婚,但是你要知道,我是蕭伯納的信徒。如果我們沒有先睡過覺,我們不可能結婚。”

僅僅一句話,就徹底擊潰了博氏的愛情。正是這些發生身體內部和外部的深刻思考,加上他深邃的思想,他在哲學的層麵上發現了靈與肉的異化感覺。因此他寫:黑皮膚、黑齒齦、黑色的骨骼、黑色的血……表達他對肉體生命的恐懼,也是一部分人類對肉體生命的恐懼。因為黑色是死亡和否定的顏色。

同樣,這種尋找內在的意義的例子在一些美術家身上也能找到。達利在馬德裏美術學院學習時,老師布置作業,讓他畫一張聖母像寫生,他隨手畫了一張令眾人瞠目的畫,畫麵上不是聖母,而是一台秤。

達利用他與眾不同的眼睛,驅趕走浮在生活表麵的東西,抽象出他發現的時代意義和生活的本質,因此,他成了超現實主義繪畫的鼻祖。

本人認識達利的偉大是緣起一幅達利的自畫像,畫麵上,達利背對著觀眾,鏡子裏映現出他的正麵像,這一切本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其神來之筆是這副鏡子卻沒有相框。這個框架的失去,讓我們的聯想一下子飛揚起來,甚至到了恐怖的地步。試想,一個人看到自己的形象出現在沒有鏡框的視野裏,或許這就是現實生活?是不是感到不可思議,有白日夢的感覺?這就是與眾不同的西班牙畫家薩爾瓦多·達利。

另一個西班牙畫家畢加索,他在二維的平麵圖紙上畫出一個人的正麵和側麵,他創立了立體派的繪畫。在這裏我不打算說這個讓世界震驚的小個子西班牙人,而是向大家推薦文學的立體主義實驗大師斯泰因。

斯泰因,全名為格特魯德·斯泰因,一個富有的美國才女,終生僑居巴黎。她最有名的一句話是:你們是迷惘的一代。這句話是對海明威說的。那時是20世紀30年代,海明威還是一個文學青年,他慕名找到了這個文學前輩,並述說了自己對文學創作和人生的鬱悶,這位大師於是說了這樣一句話。這句話概括了一個時代。

斯泰因是個天才,她初學醫學心理學,後來搞語言哲學研究和文學創作,是現代主義文學運動的代表人物,她搞過多種嚐試,其人又是同性戀者,它的名作《軟紐扣》背後就是立體主義。現在,我在這裏摘選一段念給大家聽聽,看看有何感想。